,顧懷袖這小半輩子來來回回走了無數次,早不見得有什麼新鮮的地方了。
若靄現在整個人都像是拔了個高個兒起來一樣,原來橫著長,現在豎著長。
他一路上都享受著宮女們星星眼的注視,因為自打他身上的肉開始掉了之後,就是一個精氣神十足的小子。
會讀書,會吟詩作對,早年的頑劣也只變成偶爾善意的惡作劇。
小時候他娘讓他玩兒夠了,對什麼東西都知道。
張若靄下過田間地頭跟著老伯伯種地,也跟漁夫們出去打過漁,曾經光著腳板走街串巷,只為幫著街口賣糖人的老伯請個大夫……
他跟著他爹做過竹蜻蜓,也學過青黛在下雪的時候把梅花上頭的雪刮下來泡茶,也跟著石方叔叔下荷塘採過蓮藕,被他爹扛在肩膀上去過山海關……
打小張若靄雖然胖,可他的見識跟他的身子一樣。
如今忽然開蒙了,一下子就收心了。
他不會跟別家的小孩子一樣,因為早早地入了學堂,從來沒有玩過,坐在學塾裡都還在想今天吃的糖人,明天要買的珍珠糖糕……
張若靄早已經把他這個年紀能玩的,不能玩的,都玩了個遍,每天坐在學塾裡,看,讀,從來不想別的。
即便是如今跟著康熙爺一路往江南去,張若靄大部分的時間依然在看書。
顧懷袖看著他,當真覺得他像是一塊乾燥的海綿,這麼多年來頭一回真正地碰到書本,於是那個世界立刻將他整個人都吸引了進去。這是他的祖輩和父輩,都曾經進入過的世界,而今的張若靄站在這個門外,便伸手輕輕地推開……
千鍾粟,黃金屋,顏如玉……
顧懷袖還是頭一次知道,做父母的看著兒子要成才了,會是這樣百感交集的感覺。
她看著他整個人像是忽然破繭成蝶一樣,不僅是長得好看了,瘦了,高了,更是長進了,忽然開始懂事了。
張若靄開始跟他的父親一樣,做事,待人,接物。
她當年在手札上信手寫:破繭成蝶看他日,蟬埋地土一夏知。
從難看的蠶和蛹,到破繭成蝶的剎那;從平凡地埋在地底七年無人知的寂寞,到一朝破土而出,掛在樹梢上噪鳴一夏……
她嘴裡諷刺著當年的張若靄很醜,可從來不相信她兒子是個庸才。
不為別的,只為他是張廷玉與她的兒子。
也許還因為張廷玉曾說過一句:張家難出庸才。
八年來帶著臭小子吃喝玩樂,也是顧懷袖的良苦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