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往榻上一仰,書往臉上一蓋,便是偷得浮生半日閒。
他又道:“不像我家夫人,有個廚子,真是走遍天下也不怕。”
“吃醋拈酸你就直說,非要陰聲怪氣的,憋死你!”
顧懷袖口出惡語,也拿了一塊栗子糕。
她看見張廷玉伸出手來,立刻給他一爪子拍過去:“這是街坊給我的,你吃了一塊怎麼還要拿?”
她下手不留情,張廷玉簡直哭笑不得,委屈了起來:“少奶奶,我哪裡招你惹你,讓你不高興了?你告訴我,我改還不成嗎?”
顧懷袖懶得搭理他,直接把那一盤栗子糕抱進自己懷裡,道:“你離我的點心遠點,別過來,尤其是爪子!”
“我……這什麼跟什麼啊!還爪子,你那才是爪子!”
張廷玉憋屈啊,一口氣悶在胸口,“拿鄉野村夫的話來說,你這就是惡婆娘,成,不跟你計較,我去外頭看一眼。”
還惡婆娘?
顧懷袖看他要走,坐在錦凳上伸出腳去踹他:“我說你就是這個德行,有惡婆娘可是件好事。”
張廷玉利落地躲開,身材頎長,挺拔俊秀,只笑一聲,奇道:“連吃塊栗子糕,都要跟自家娘子大打出手,否則不得入口,這算是哪門子的好事?”
“你就不懂了吧。”顧懷袖得意洋洋,一副過來人的口吻,“越是惡,你就越是怕。天下怕老婆的人多了,但是做官這一檔子事兒,那是越怕老婆越能步步高昇、足蹬青雲而上。”
“……”
張廷玉無言。
顧懷袖一雙大眼睛朝著上面一翻,回頭來卻一本正經道:“你可知道房玄齡與隋文帝?”
房玄齡老婆吃醋,隋文帝有獨孤皇后。
張廷玉一聽,只連連搖頭:“不知哪裡看的歪書野史。”
“你這不是還明白我說的是何事嗎?”顧懷袖心說誰知道是正史還是野史呢?她道,“你自己都在看,何必烏鴉笑黑豬?”
越說她還越來勁兒,張廷玉扔了三個字給她:“厚臉皮。”
顧懷袖則道:“分明是你臉皮更厚,曾有一位先生說過,世上有厚黑之學,譬如你:臉厚心黑。”
厚黑厚黑,臉厚而心黑。
說的不就是張廷玉嗎?
臉皮夠厚,心腸也夠毒夠黑。
比如哄抬人茶價的哪一計,人人都知道,可真正敢宣之於口的又有幾個?敢令民不聊生,那是殺頭之罪。此計若成,勢必波及平民百姓。
雖是長痛不如短痛,可畢竟刁鑽狠辣,即便知道敢用的也沒幾個。
究其所以,張廷玉不是為了民,他只是幫了一個廖逢源,順便幫幫他大哥張廷瓚。
這件事已經告訴過張廷瓚,張廷瓚怎麼處理,顧懷袖不清楚。
可張廷玉現在是要推著這件事提早爆發,可不是心黑嗎?
說是幫著廖掌櫃的,背後還是因為朝堂上的鬥爭。
他雖沒入仕,可半隻腳已經踏進官場了。
汙泥一淖,卻不知張廷玉將如何?
張廷玉則聽明白了“臉厚心黑”這一句。
他笑道:“自古臉厚心黑者方能成大事。卿不見,昔年漢高祖卑鄙無恥、小人行徑,得漢室江山四百年;卿不見,韓信忍胯下之辱臉皮甚厚,怎奈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心不黑終至遺恨千古?卿不見,三國末有司馬氏父子,臉皮厚可比劉備,心子黑能敵曹操,可受辱巾幗,也可使天下歸司馬氏……”
顧懷袖聽得愣住,她不過隨口一語,張廷玉竟然引經據典說出這麼多離經叛道之言來。
張廷玉難道不是打小學的孔聖人?
怎地……
興許是顧懷袖一副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