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去年因為字好被點成了狀元的戴有祺,聽說已經隱居去了,倒是那黃叔琳等人混得風生水起。
張廷玉道:“當今聖上喜歡寫得一手好字的人,可光有一手好字也是不行。”
一手好字可登高,一剎失足跌萬丈。
有得必有失罷了。
周道新道:“我這會兒要去李光地大人的府上,不多聊,先告辭了。”
“慢走。”
張廷玉起身,又看周道新躬身走了,這才回頭看顧懷袖。
顧懷袖握著一杯茶在窗邊,她綰著墮馬髻,顯得細瘦高挑,一襲秋香色百蝶穿花馬面裙,透著春意的明媚,外頭微風吹進來,卻是眼波流轉。
她抿了唇,不知說什麼。
原以為這周道新來,應該是件好事,畢竟這人除了愛好奇怪之外,說話似乎也很風趣幽默。
可怎麼也沒想到,竟然說了這樣一個訊息。
顧懷袖心裡都不舒服了,可張廷玉面色如常,他只朝她伸手,拉她過來:“萬事皆有定數,強求不得。趙子芳此人我聽說過,陰鶩刁鑽,遲早出事,不急。”
她還沒想好怎麼回話,張廷玉便忽然道:“我看府裡是越來越亂,不如找個機會回了江南去住,反正鄉試也在那邊。三年一回地跑,累得慌。”
“去江南?”
這倒不是不可以,只是……
張府這邊,怕還沒那麼容易。
顧懷袖心知他也是不想在這府裡待了,只笑他道:“明明是你自己想往江南去了,卻又要賴上我,這樣的張二爺我倒是頭一回見著。”
張廷玉悠然道:“天生沒臉沒皮,好遊名山大川,江南好風光,不如擇日而去?”
“那便擇日吧。”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顧懷袖也不喜歡張家,不過這機會還要慢慢找。
夫妻兩個只要一條心,往後的事情就好辦了。
分家,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張廷玉必須要顧及著張廷瓚的面子,更何況他雖跟吳氏關係不好,到底還是個孝順的人,不能不管不顧地走。若真是拋開一切走了,回頭怕是千夫所指。
顧懷袖估摸著是之前看西湖景的時候,張廷玉就轉著這心思了。
一壺茶見底,張廷玉也不在這裡多坐,出來就往樓下走。
廖逢源竟然又站在了櫃檯後面,拿著一直茶杯,裡面裝著一些幹茶葉。
他就用自己微微透著富態的手指,一根根輕輕搓著手中的茶葉,一臉凝滯的憂慮。
來的時候就見著這一幕了,回來的時候也見著,張廷玉就起了好奇:“掌櫃的近日似乎有憂愁之事?”
廖逢源之前看周道新下來了,還沒料想張廷玉也下來了。
他長嘆了一口氣,搖搖頭:“茶葉這生意真是越來越難做了。”
“年年南來北往,這茶葉過一趟大運河就要翻個三五倍的價,又怎會難做?”
更何況,廖逢源還是萬青會館的副會長?
蘇杭一帶的商人,都聚集在這裡,一般來說,會形成一個小地區的商幫,眾商人聚在一起的時候便能相互探尋價格成本,直接定價,保證了各茶行茶葉標價的穩定和大致相同,這樣大家做生意也正好。
一般來說,到了廖逢源這個位置,不可能擔心茶葉生意難做。
可張廷玉現在看到的,竟然是廖逢源的滿臉為難。
“唉,我私底下給您一句話。”
廖逢源白白的手指上全是漂亮的茶葉,一根一根裹著的,一看便知道是好茶。
他這一回用了一個字,“您”。
這可不一般,至少說在說這件事的時候,廖逢源沒把張廷玉當做一般的茶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