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陰險卑鄙的小人,是水中飄萍風中野草,你給我一點希望,我可以抓住緊緊不放手……但是不要騙我再也沒有挽救的機會。我並不優柔寡斷,我必須逼迫自己更快地從傷悲裡走出來,留給那個孩子的傷心和失意太少,我沒有時間去傷心!”
對於無法挽救的事情,她一向比任何人都來得冷血絕情。
這也是如今,她這樣痛苦的根源。
因為當初不曾給自己的感情留有餘地,當初有多果決多利落,如今就有多刻骨多痛徹!
“現在好了,我有大把大把的時間……讓自己的餘生,在愧疚之中度過……”
因果報應,迴圈不爽。
顧懷袖忽然想起當年那個給沈取批命的老和尚,說他必將短命什麼的……
沈取的生父是張廷玉啊,他養父不是好人,張廷玉也不是好人。
抱走她的孩子,一句話不說……
沈恙……
呵。
興許她對沈恙才是最複雜的,一個偷竊者,一個拯救者,中間還夾了個沈取。
一盤爛棋。
今天該說的,不該說的,顧懷袖都說了,也像是一下輕鬆了好多。她覺得自己可以去找沈恙談談了,也許會有什麼新的出路也不一定。
張廷玉始終無言,他不曾聽見過顧懷袖這樣多這樣多的話……
縱使瞭解她,卻也不是這樣透徹。
“懷袖,我從不否認自己又錯,可你不能因為我的錯,便將所有的所有抹殺……”
“對,你不是罪魁禍首,你只是幫兇。”
顧懷袖任由他握住自己的手,卻已經無動於衷了,“妄自尊大又自以為是,一個罪魁,一個幫兇……沈恙因著他身世,和如今的地位,早不會有好報;你做過那等的事,也別奢求後半生能安安穩穩度過了,縱使沈取有一日回來,你也不配當他父親。”
說完,顧懷袖眼神忽然變得柔和起來。
她冷靜了不少:“我聽過一句話,女人之所以認為男人是她們的蓋世英雄,是因為女人的天太小,世界太小。我的天下太小了,只有你,孩子,即便是有邊邊角角的算計,也敵不過深宅大院裡的歲月。我的天下太小,心也不夠大,更不夠強。我顧三的野心,終究比不過你張廷玉,所以今日被傷的人是我。”
微微一笑,顧懷袖站直了身子,將象牙梳放在了張廷玉手裡,“幫我梳頭吧。”
那一刻,張廷玉忽然明白了什麼。
他手顫抖了一下,終究還是幫她梳頭,手指輕輕拂動之間,便發現顧懷袖烏髮裡摻著的白髮,一根根都在他指腹間。
不知怎的,忽然想起當初她進門的時候,紅燭搖曳,雙頰飛霞,青絲如瀑,也嫣然生姿。
他們不會離散,還會繼續走下去,可有什麼東西已經不一樣了。
他們還彼此愛著對方,可是他們都老了啊。
顧懷袖略略地一閉眼,指尖觸著自己心口,望著鏡中人,和鏡中人的雙眼。
恍惚之間,二十三年之前那個袖姐兒,就這樣淡然地看著她。
時光匆匆,白駒過隙。
朝如青絲暮成雪,昏昏然似還昨日。
她的天下,還太小。
第二三六章 變軌
日子,似乎一下正常了起來。
一家人和和樂樂給霖哥兒香姐兒過了生日,顧懷袖早早地著人給萬青會館那邊沈取準備了新年的禮,人卻沒過去,也沒問張廷玉如何。
他們像是都忘記了有過這件事一樣,至少在旁人的面前從來不提起。
翻過年,日子便暖和了起來,顧懷袖喜歡在後院裡設把躺椅,懶洋洋地曬太陽。
每當這個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