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懷袖豈能不知道彭氏心裡是個什麼主意?
石方的事情,終究還是要再鬧上一陣,四爺方也遞了訊息,讓她明兒去圓明園拜見,想來是不知道從哪裡知道她背地裡打著四爺旗號辦事的事情了。不過顧懷袖也不懼怕,過了這許久才找她來算賬,也算不到什麼人頭上去,她繞過花架走過來,便坐在那黃花梨木富貴雕漆的圈椅上頭,手指輕輕敲著扶手,眼簾低垂:“倒是你,準備插手嗎?”
“……罷了,你要怎麼做,只管怎麼做吧,你心裡痛快就好。”
張廷玉手指轉了那一管簫,終於還是沒心思吹,把它放在了桌上。
“不吹了?”
顧懷袖笑一聲。
張廷玉道:“何苦來戳我痛處?”
“怕你好了傷疤,忘了疼。”顧懷袖一點也不留情,笑起來的時候,唇邊竟然還有個小小的梨渦,她眼底含著諷刺,道,“強求不來的,你何嘗是這樣優柔寡斷之輩?他還肯來看看你,你便該覺得自己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了。”
“我本就是寡福之人,你這樣說也沒錯。”
張廷玉淡淡一彎唇,卻抬手將洞簫遞給她。
顧懷袖隨手接了,一時也有些恍惚。
“聽什麼?”
張廷玉兩手往腦後一疊放,想了一陣,道:“柳三變,玉蝴蝶吧。”
顧懷袖按了個曲調,只坐在花廳裡吹了一曲,待到那一句“晚景蕭疏,堪動宋玉悲涼”,卻不由得手指一頓,錯了調。她抬眼看他,只道:“想什麼?”
“想青史留名,還是遺臭萬年。”
張廷玉起了身,雖知與她已有嫌隙,可最懂自己的唯有此紅顏佳人。
他從她手裡,緩緩抽了洞簫,道:“我這裡也有一曲,你來聽聽?”
顧懷袖沒說話,只看他站在臺階前面,忽然起了調,初時稍稍平緩,很快卻又沉鬱起來。
“缺月掛疏桐,漏斷人初靜。誰見幽人獨往來,飄渺孤鴻影。驚起卻回頭,有恨無人省。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
是蘇東坡的一曲《卜運算元》,算是今人作的調子,早沒了古韻,顧懷袖卻道:“你要謀反不成?”
如今是康熙近臣,說什麼“不肯棲”?
張廷玉手指驀地一抬,簫聲斷了,只回頭虛虛比了根手指,輕聲道:“夫人慎言。”
他可是想青史留名的張廷玉,對皇帝忠心耿耿,任勞任怨。
顧懷袖懶得搭理他,只奪了那簫,道:“早睡吧,我明兒去圓明園一回。”
張廷玉卻不肯鬆手,攬她腰到臂彎裡,低低道:“去年年底八爺因為送了半死海東青的事情,徹底惹了皇上厭惡,倒是十四爺如今漸漸厲害起來,你找個時間,讓靄哥兒離十四爺遠些,我怕出事。”
“靄哥兒還說要跟年羹堯學本事呢,我看還是找個時間打發他回江寧去吧。”
靄哥兒也該準備著科舉了,年紀不小。
顧懷袖心裡有譜,只跟張廷玉一道離了花廳,過了穿堂,朝前面正房去,入了屋,又端了熱茶上來驅寒,這才見著屋裡暖暖和和,似乎還是舊日模樣。
青黛白露伺候完兩位主子,便退了出來,外頭上夜的小廝方過去,白露有些看不明白:“青黛姑姑,我怎的老是瞧不明白二爺跟夫人?”
青黛聽笑了,她嘆了一聲,伸出手指來,戳了白露腦門兒:“前兒阿德才問了我,今兒你又來了,可見都是些糊塗鬼。你啊,還是好生想著找個人嫁了,回頭我好找夫人給你說去。二爺跟夫人的事,你少問,也少出去傳。這才是正經的過日子呢。”
第二四一章 相位
次日裡起來,顧懷袖想著去圓明園的事情,睡也沒怎麼睡好,睜眼便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