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廷璐今兒喝得有點多,他年紀還不大,是個頗為天真的性子,可近來卻像是忽然明白了事兒,連吳氏都常常誇他,說他越來越有他大哥的風範了。
“二哥,我有事想說,如鯁在喉,不吐不快。”
若是平時,張廷璐真不會來問,可今日喝了一點酒,又加之看見二哥娶顧三進門,他覺得自己若是不問,這輩子兄弟情義指不定就走到盡頭了。
所以他來了,站在冷風裡等了張廷玉許久。
面上不起半分的波瀾,雙眸平靜如深湖,張廷玉嘴唇微微一彎:“那便說個明白。”
說個明白?
他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
張廷璐從沒覺得自己二哥這麼讓人看不懂過,平日裡一句話不說,可他做的事情呢?
“那一日我對二哥說,我對顧三姑娘略有中意,二哥同我說,那是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二哥你的話沒說完,可下面是不是想告訴弟弟,我其實並非中意顧三?”
“是。”
完全沒有否認,張廷玉少見地坦蕩。
對面的走廊上還有許多的丫鬟婆子們走動,宴席散了,還要撤席,都在忙活。
這邊兄弟兩人在走廊下的陰影處,相對而立。
張廷璐笑出聲來:“我竟從不知你這麼卑鄙。二哥,你當真是我認識的那個二哥嗎?”
卑鄙?張廷玉竟從不知, 卑鄙這一個詞也能用在自己的身上。
他眼底透出些溫然的笑意,眸底暗光淺淺,“三弟,慎言。”
“我前腳跟你說了我中意顧家的姑娘,你後腳跟父親求親去了,難道不是卑鄙?”張廷璐不覺得自己真的非顧三不可,可偏生這世上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即便他一開始對顧三其實不算是有什麼心意,可如今一折騰,就是要把這名字往骨頭裡刻了。
星月高懸,夜風微冷。
張廷玉一手搭在身前,一手卻背在身後,他似乎想著什麼古曲,手指微微地動了一下。
“所以三弟以為,何為不卑鄙?”
“……”
張廷璐忽然啞然。
何為不卑鄙?
張廷玉要怎麼做,才能算是不卑鄙?
“自來你年紀小,都是兄長們讓著。”
張廷玉說著,頓了一下,他那些回憶就這樣順著他說話時候平緩的語調,平緩地從他心田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