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廷玉仔細地考慮了一下,也覺得自己應該說。
他跟顧懷袖,即便是沒有什麼所謂的“情”字,現在也應當是捆綁在一起的夫妻一體。
張廷玉讓她坐近了一些,慢慢地說起這府裡的情況來。
張家書香世家,往上追溯幾代,到明朝都是做官的。
那些都是遠話,但說近的,現在張英就很厲害,當著太子的老師,也是四阿哥的老師,康熙肯把大清未來的皇帝給張英教,那就代表著康熙對張英的信任。
可張廷玉這時候說了很要緊的一句話:“父親雖是太子的老師,可未必得太子喜歡,況自打我父親成了太子的老師之後,太子便日漸不學好。我父親當太子的老師,卻並非太子一黨。”
為什麼,顧懷袖覺得張廷玉給自己講的不是這府裡的事情?
她有些發怔,沒料想張廷玉又繼續講了下去。
“參與黨派之爭終究有危險,不如跟緊萬歲爺來得妥當。所以不管多艱難,別人怎麼說,我父親也也堅持了下來,中立著。你很聰明,應該早就看出來了,大阿哥一黨的明珠將我父親視為至交,太子一黨的索額圖也將我父親劃入他的勢力範圍。你說我父親,到底是哪一黨的呢?”
顧懷袖心頭一凜,她緩緩抬起頭來,看著張廷玉,卻沒勇氣將這件事給說破。
正常男人,誰會對自己的女人說這些?
她有些不大好的預感。
張廷玉抬手幫她理順鬢邊的一縷發,嘴唇微微彎著:“小心方能使得萬年船。又有一言曰,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我們張家最不缺的就是聰明人,可最危險的也就是這聰明人。我只盼著你別這麼聰明,當個蠢笨的,可好?”
他笑意盈然地看著顧懷袖,顧懷袖指尖卻微微泛著涼意。
她抬眼注視著張廷玉,張廷玉則毫不避諱地回視。
兩個人的目光撞在一起,彼此無話。
顧懷袖沉默了許久,“你……”
想想還是不知道應該怎麼說。
顧懷袖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我記得了。”
她終究還是沒說。
張廷玉抬手捏了捏她的臉蛋,然後道:“我只盼著你是真知道了……”
可顧懷袖卻知道,那泥潭沒那麼簡單。
張廷玉這一番話,旁敲側擊的,不知道是不是暗示著什麼。
除了四阿哥之外,顧懷袖沒跟別人接觸過,若張廷玉這一番話真的意有所指,也只能是指顧懷袖跟四阿哥這一點聯絡了。
他說得隱晦,顧懷袖也聽得隱晦,模模糊糊感覺到他想要說的,似乎要抓住了,可張廷玉又不說透,留著給她自己揣摩。
顧懷袖真恨不得把他頭顱給揭開,看看裡頭藏了些什麼。
“我們家的情況,別的倒都很簡單。內宅之中的事,多半都是小事,要出什麼事,也都從外面來。你緊著點心,也不必太擔心宅院之中,總歸都不會……”
不會怎麼?
張廷玉陡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他也不遮掩,閉上嘴,便道:“大嫂跟大哥是伉儷情深,我爹沒納過妾,這日子你願意怎麼過就怎麼過,但凡屋裡的事情都由你做主,我這邊的丫鬟和小廝,除了阿德,你都可以隨意。”
阿德,這一個顧懷袖記住了。
她想起張家這情況,有時候覺得複雜,可想想也真就是妯娌婆媳間的那一點事,跟她當時在四阿哥那裡經歷過的生死相比,又算得了什麼?
張廷玉這一句話,是又說到了點子上。
她聽著他說,又慢慢點著頭,眼看著天將黑,才喚了丫鬟們來佈菜。
夫妻兩個食不言寢不語,吃了飯,一個坐在書案後面看了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