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先生這真是一手好字啊……”
“……謬讚了。”
石方聽見這些聲音,只覺得亂糟糟都是一團。
江南士林乃是最複雜的,什麼事情都有他們,偏偏皇帝還不敢犯眾怒。
石方想著,便一路繞進了廚房,然後將木盤子放下來。
爐子上煨著湯,上頭的蓋子跟著跳動。
他似乎有些恍惚,抬手就娶揭蓋子,結果冷不防地被燙了手,連著手裡石鍋的石蓋子都摔在了地上,四分五裂。
聽見聲響,他似乎這才醒悟過來。
石方看了看自己被燙傷了的手,然後看向旁邊放著的一塊平常被他用來墊著手揭蓋子的抹布,他拿抹布將手給墊著,只將滾燙的碎片撿了起來扔到一旁。
裡裡外外都安安靜靜,這廚房裡只有石方一個人。
他解開了手腕上綁著的袖子,外面的牛皮裡插著一把碎刃,還有一枚銅錢,是當初顧懷袖隨手按在他額頭上的。
然而石方頭一次沒有看這些,他只是將手腕輕輕地翻過來,露出腕骨內側一枚淺淺的烙印。
石方看了許久,聽見外面有了腳步聲,又慢慢地講牛皮綁帶系回去,拿了一把勺子去攪動鍋裡的湯了。
畫眉從外頭進來,將石方之前端來盛著荷葉羹的碗還來。
“石方師傅還在忙呢。”
“這是晚上喝的湯,先煮著。”
石方笑了笑,略說了兩句,畫眉也不多問,神情輕快地回了顧懷袖的身邊。
顧懷袖正在打瞌睡,石亭之中涼風陣陣,不知道什麼時候天色就已經暗了下來。
張廷玉送走了一大撥的客人,總算是閒暇了下來,進了石亭就見她困著覺,忙叫她起身,別睡涼了。
她不想走路,就伸手要張廷玉背。
張廷玉好笑道:“自己老大個人,好意思讓二爺來揹你。”
“不背?”她似笑非笑看著他。
張廷玉無奈,只能蹲身讓她上來,揹著她回屋去了。
半路上,張廷玉道:“我讓宋犖扣了他許多條船,今兒早上停船的碼頭上,漕幫跟官府的人起了衝突……幾條船被搶回去了,裡頭的茶,約莫還能用,不過銀錢折半。我挺高興的……”
“我也挺高興的。”
顧懷袖笑了,這一回沈恙但怕是損失慘重吧?
她手抱著張廷玉脖子,只道:“只可惜,現在再狠,你也要放他一回的。總是欠著人情……”
“……到時再說吧。”
張廷玉只有這樣一句話。
顧懷袖看他上了臺階,只抬頭看了江南高遠的天空:“因果報應,迴圈不爽……”
張廷玉頓了一下,卻道:“厚也者,天下之大本也;黑也者,天下之達道也。”
她聽了,卻笑出了聲,“隨你罷了。”
信守承諾跟背信棄義,其實沒有多大的區別,終究留給沈恙的還是一個“死”字罷了。
漕幫忽起波瀾,讓張廷玉想到的卻是當初顧懷袖失蹤的時候,沈恙那邊有本事讓人搜江。
當時那些人,都是漕幫來的。
也就是說,沈恙的勢力不僅在鹽幫茶行米布行,最要緊的是他在漕幫還有人。也難怪能屹立江南十數年不倒,光是這一份人脈和手段就補一般。
如今張廷玉手裡只有一個宋犖還不夠用,不過很快這局面便將改變。
他最沒想到的人,還是望仙罷了。
先頭南巡途中出了一系列的事情,都還沒來得及處理。
太子那邊的事情被皇帝給擱下了,只是不許太子出來,還沒有責問的意思,張廷玉琢磨著,興許要等到回京之後才能有結果;另一邊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