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張廷玉,你莫要以為這樣就能威脅我了。”
趙申喬已經走到了如今這一步,之前舉戴名世有悖逆之語的時候,他自己都沒想到竟然有這樣容易,好歹戴名世也是榜眼,可聯絡到四十多年前的那一樁案子,他就有些明白了,當初的沈家肯定有冤情,可皇帝要他死,沈家便滿門抄斬,再沒有一個活口。這樣的殺伐手段,豈是張廷玉一個臣工所能阻止的?
“你看明白一些,現在不是我趙申喬要他們死,是皇上要他們為自己悖逆之言付出代價。我趙申喬,只抓與《南山集》有關之人,何曾來的大清朝文人都要遭難?張大人莫要危言聳聽!”“啪。”
張廷玉將卷宗朝著桌上一扔,定定看著趙申喬,“就因為記恨趙熊詔狀元之事,你便要將我門生趕盡殺絕嗎?”
“張大人,趙某不曾將您的門生趕盡殺絕,他是自己要死,自己想死。”這種時候,趙申喬就不得不說自己之前已經說過的話了,“下官乃是為皇上辦事,絕無一星半點的私心!此心此情,天地可鑑!”
張廷玉緩緩地勾了唇,冰冷之中藏著三分的陰狠,只一字一句接道:“若有半分私心,天打雷劈,斷子絕孫,滿門覆滅。”
說完,他便看著趙申喬陡然之間站起來,指著自己說不出話來。
既然沒半分私心,又何懼這樣的毒誓?
張廷玉真是一刻也坐不下去了,只是今天還要提卷宗入宮回稟皇帝。
當年這個時候,張廷玉冤殺了朱慈煥,如今朱慈煥就要換成他的門生了。
離開了刑部衙門,現在張廷玉這裡只管朝著張府去,他回了書房,便寫了一道摺子,只求皇上留戴名世一命,此人高才之輩,如何能因為這等荒謬附會之言而盡折於此?
張廷玉著實不甘心。
只是,下筆的時候難免覺得沉緩,甚至有一種寫不下去的感覺。
之前遞了那麼多封摺子,康熙都留中未發,興許根本不想再看到張廷玉的摺子。
可他身為戴名世的先生,不管遞了這摺子是什麼下場,還是要遞。
正月十五進宮面見皇帝,康熙接了張廷玉的摺子,只掃了一眼,便朝著下面扔去:“朕早說過,若有敢為亂臣賊子美言辯駁之人,一律與戴名世同罪!都說食君之祿,他戴名世也入了翰林院,竟然也敢出此等謀逆之語,朕絕不能容!”
下面還有不少的大臣,此刻都連連下跪磕頭告罪,高呼“皇上息怒”,頭一次,張廷玉覺得朝下面跪是這樣艱難。
趙申喬稟道:“《南山集》案,為其作注者四十一,曾批註藏書援引之人,多達三百餘人,其中方苞等人當坐死,主罪戴名世,當處凌遲。”
李光地這裡一聽,卻覺得趙申喬太過狠毒了。
戴名世著書乃是主罪,可凌遲處死一法實則殘忍,況方苞此人之才華素為李光地所欣賞,此案牽連數百人,其中大半都是張廷玉的門生……
罪輕者須流放,中者處死,重者凌遲,若真牽連下去,要為此案掉腦袋之人多有上百,只恐會引得朝野不安。
李光地看了張廷玉一眼,只見這後輩已然垂首握拳,分明強壓著什麼,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了。
張英這個兒子,素來聽他父親的教誨,最是能成大器,若是此刻忍不住,後面前途將毀。
一時之間,李光地也不知如何是好。
可眼瞧著朝中重臣,竟然沒有一個敢出來說話,也是心寒至極。
頭一個站出來附議的乃是翰林院如今的掌院學士,張廷玉一回來,他這個掌院學士的位置就難保了,原本就是在張廷玉丁憂的時候上來補缺,如今若是輕易沒了,哪裡能夠甘心?
“臣以為趙御史所言甚是,臣附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