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只是在她一垂眼簾的剎那,這樣的刀光劍影,又倏忽消逝了。
餘下的,只有短暫沉寂。
顧懷袖嗓音也淡淡:“現在,你回皇上那裡去。”
要活,就要看你有沒有這個膽氣。
顧懷袖系回孫連翹身上的玉佩,不是孫連翹原本那一枚黃玉雙魚佩,而是被李衛當年搶走的那一枚青玉的。
這,就是顧懷袖的算計了。
她將孫連翹鬢邊的發理了理,便隨手一擺袖子,道:“去。”
孫連翹怕得要死,畢竟生死關頭,誰也無法鎮定,可興許是顧懷袖這突如其來的鎮定感染了她,又或許是她忽然明白了顧懷袖的用意,終是一咬牙,轉身時候已經鎮定如初。
他們,都是行走在皇帝刀尖上的人。
庸者死於刀俎,中者小心翼翼行走刀刃,能者則起舞於刀尖。
顧懷袖緩緩鬆了一口氣,迴轉身,看李衛還沒走,只道:“你仔細想想,平日裡見過你戴這塊玉佩的有哪些人。”
李衛才當官不是很久,統共今年也沒辦什麼差事,所以記得清楚,這玉佩他掛在腰上的時候,也只有一次,便道:“見過的有戶部三位主簿,吏部一個侍郎和兩個郎中……”
“青黛,你去找蘇培盛……”
顧懷袖在青黛耳邊說了一句話,又回頭對李衛道:“現在你就當從沒有過這一枚玉佩,剩下的事情我來,誰若敢問起你有玉佩這件事,立刻記下他名字,暢春園裡隨便找個侍衛,不管此人是誰,一律說他謀反,立刻抓起來!“森冷的聲音,比這初雪還冷,讓李衛狠狠打了個冷戰。
這是康熙末年,爭鬥已經開始浮出水面,殺戮無法避免。
顧懷袖忽然具有了超乎尋常又近乎奇蹟的冷靜和睿智,她的理智讓她可以迅速判斷如今的這一切,並且毫不猶豫殺伐決策。
這一場大戲,來得比她想象的還要早,也更突兀。
安靜的夜裡,陡然之間滿布著硝煙血腥。
顧懷袖入目之所見,沒有花燈,也沒有綺羅珠翠,唯有暢春園暗沉沉的夜,冰冷,肅殺。
她轉身的時候,李衛還望著她背影,忽然想起當日在點禪寺,顧懷袖與自己對坐時說的那些話,恍如昨日。
這是一個比鹽幫漕幫還要精彩的爭鬥場,他初入朝堂,便已經見識到盛世金鑾殿下潛伏著的重重危機和刀光劍影。
殺人不見血,卻又步步驚心。
然而顧懷袖的背影,似乎從無變化。
有人彷彿天生為爭鬥而生,讓人摸不清心思。
面厚心黑,通達之道。
這一點,李衛懂,可不厚不黑方能成大事,他卻無法明悟半分。
後面臣工已經準備走了,遠遠見著幾個侍衛,李衛想起顧懷袖走時候最後一句話,心裡起了警惕,卻若無其事地回了人群之中,說笑去了。
宮裡哪些人是四爺的人,哪些是別的爺的人,顧懷袖心裡都有一個清晰的名單,像是一張巨網,聯絡成一個深宮,一個朝廷。
她走在石徑上,袖中還收著那一枚惹事的黃玉雙魚佩。
而青玉雙魚佩,卻已經伴著孫連翹,逐漸到了康熙寢殿前面。
方才康熙集結大臣談事,屏退諸人,連太醫們都已經退遠,孫連翹本是女流,自然不與諸位太醫們在一塊。
哪裡想到,剛剛退至偏殿之中,等著皇上傳喚,不久那邊就出了大事,侍衛們將大殿團團圍住,隆科多被叫進去大罵了一頓,遠遠地都聽得見康熙盛怒之下的大罵聲,沒一會兒卻開始咳嗽起來,一聲比一聲驚心。
雍親王原本一直在圓明園之中禮佛,今日只想陪著康熙,在康熙面前儘儘孝心,這會兒似乎也聽說出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