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操!」
這五六個人炸開了。
很長一段時間內,許順和都不願回想那一晚,以及接下來幾天內發生的事。他已經很久沒有想起來了,可如今再想起來,他發覺那些刺痛還是那麼鮮明。那些人的話還清晰地迴蕩在他耳邊。
「這什麼啊!」
「變態啊!」
「你們兩個在幹嗎啊?!」
「操!」
那五六個人,都是許順和同村的人,幾乎都是同齡人,都是他的同學。他們擠在門口,震驚、又帶著好奇,覺得眼前的一幕荒誕、,抱著看熱鬧的心態,久久圍在門口不走。所有人都驚呆了,沒有人想到眼前這兩個人還光著身體。
那是許順和最恥辱的時候。
他像一隻動物,被圍觀、討論、評價、取笑。
最後他抱著衣服躲進了衛生間裡,等他換好衣服,平息好心情出來的時候,房間裡已經空無一人。連鄭加興也不在。
這件事很快被這五六個人傳了出去,第二天快餐店所有的僱工都知道了,許順和跟鄭加興在小單間裡幹那種事。其他兩個人火了,說那床我們還睡呢,真他媽噁心。那一天許順和捱到下午也沒見到鄭加興,等他去向店長辭職的時候,才知道鄭加興早上就發了條簡訊,辭職了。他跟店長說,他要回村裡結婚。他跟許順和的同學說,他喜歡女的,他早就有未婚妻了,許順和是同性戀,勾搭他,他才不喜歡男的。他們才知道,原來鄭加興在老家村裡早就訂婚了,真的有未婚妻,他誰也沒說。
從此他再也沒見過鄭加興。
差不多是當天晚上,村裡的人都知道了許順和的事。那五六個人回家,什麼都說了。等許順和到家的時候,他爸已經鐵青著臉在等著他了。
他被打了一頓,打得很慘。他爸問他那個人是誰,他都說不出口,人家不是他物件,只是玩玩而已。媽哭得要暈過去,弟弟妹妹全都茫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爸說,這是精神病,叫他要改掉,不然就滾出這個家。
許順和一直是家裡最聽話的孩子,事事為家裡著想。他打了四年的工,全部十三萬都給了家裡,自己身上只留一點點必要的花銷。家裡拿這些錢還了蓋房子欠下的債,蓋了第三層,簡單裝修了一樓。四年裡他買過最貴的東西也就是一輛往返縣城跟家裡的電動車,不捨得有任何娛樂活動。
他像個苦行僧一樣地活著,可因為他的性向,家裡就讓他滾。
再怎麼樣,他也才十九歲,他也會因為自己的性向,內心苦悶。可他全心全意奉獻的家裡,沒有人支援他,反而跟外人一樣鄙視他、唾棄他。那是他第一次叛逆,收拾了兩件衣服,空著手就離家了。
一開始他只是賭氣,他到縣城重新找了個工作,在電子廠當流水線工人,包住。可幹了半個月,廠裡的工人太多了,難免有同村的,很快很多人都曉得了他的「醜事」。車間主任找到他,委婉地說,很多人有意見,希望他主動離職。他拿了一千五,主動走人。
他又換了個工作,在服裝店賣衣服。剛剛做了兩天,他就接到了三弟的電話,三弟說,爸讓他不要在縣城丟人現眼,走遠一點。
他聽見爸在手機那一頭吼:讓他滾!有多遠滾多遠!還待在縣城是嫌我們家還不夠丟人是不是!
電話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在他的內心深處,他還抱有希望,他本來以為,家裡人是生氣,但還不至於真的要跟他斷絕關係。
三弟輕聲說,大哥,你離開定江吧,我們現在都沒法做人了。這事都傳到了我學校,我這半個月被笑成什麼樣你知道嗎?
他爸吼,別喊他大哥!你就當你大哥死了!
隔天,許順和就離開了定江,來到了南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