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衝急匆匆跟在皇帝的身邊,聽他這樣一說,只覺得心驚肉跳,回頭看一眼那小太監,已經嚇癱在了地上。
發完話,隆慶帝這才真的離開了。
前面,張居正還等著他,想必又是一場硬仗。
皇命不敢違,更何況是如今這誰也不敢出頭的狀況?
可憐的小太監就因為被派來通傳,竟然就真的被拖下去,任是他再怎麼哀嚎,也無濟於事。
“冤枉,冤枉,奴婢冤枉啊!皇上饒命,皇上饒命——”
慈寧宮中,很多宮女聽了,都忍不住低下頭去,暗自膽戰心驚。
一向見慣了宮中人情冷暖的弄晴,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今日之事,乃是平白來的一場災難。
眼見著皇帝的身影已經看不見了,弄晴才從地上起身來,面前的地面被宮中透出來的光照著,亮亮的,此時卻有一道影子落在了她腳邊。
弄晴抬頭看去,方才在她言語之中已經染上風寒的李貴妃,此時就站在宮門口,靜靜地看著外面的夜色。
“娘娘……”
李貴妃沒有說話。
小太監的哭喊聲已經遠了。
整個宮中的夜晚,靜得叫人有些發慌。
今夜,不知多少人聽了這樣悽慘的叫聲,要嚇得睡不著覺。
李貴妃的唇,無端端地勾了起來,道:“瞧你們一個個,這臉色白的。屋裡的那兩位都沒動靜呢,就你們嚇得慌。沒事了,都去做自己的事吧。弄晴,進來伺候。”
弄晴點點頭,應聲入內。
很快,門就被關上了,其餘人等面面相覷之後,也都散開,留在原地的,只有揮之不去的陰霾和惶恐。
偏殿屋內的謝馥與張離珠這時候才鬆了一口氣,回過神來的時候,都覺得背後出了一身的冷汗。
兩人對望了一眼,終於慢慢放鬆,坐了下來。
謝馥半天沒說話。
張離珠則是想到了方才那倒黴的小太監所說的張大學士。
“你方才問我,我是什麼打算。若是那一刻之前,我會告訴你,我想入宮,能入便入,不能入也找根高枝兒歇了。可現在看看,忽然覺得,找根高枝兒要簡單得多。”
這宮裡雲波詭譎,天知道明天又會出什麼事。
張離珠不是沒心眼的人,也不是不能跟人鬥,可在真正見識到今天的場面之前,她以為宮中的鬥爭也不過是一群女人們爭風斗醋,或者涉及到朝堂上的利益紛爭。
那些對她來說都不是問題,她都可以做得很好。
可是,她今天看見的卻是鮮活的一條人命。
上位者的每一句話,都牽扯到下面人的命運。
她可以與人鬥,可看著旁人無端殞命,卻有一種難言的揪心之感。
直到這時候,張離珠才發現,她還是有那麼一點良知的。
說完,她回過頭去看謝馥,卻發現謝馥臉上已經是平靜如初,像是剛才什麼也沒有看到,什麼也沒有聽到一樣。
察覺了張離珠的目光,謝馥表情淡淡地,道:“人命官司,我早見過許多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死了,也就死了。
這也不過是聽到人要死,還不是看到呢。
她笑著對張離珠道:“你是聰慧至極的性子,可真論起狠來,興許十個你也不及一個我。”
這是肺腑之言。
☆、65 食人花
張離珠也相信,謝馥說的是實話。
可從來沒有人敢在她面前說這樣的實話,更何況這樣的實話說出來,對謝馥自己的不利,要多得多吧?或者說,這是謝馥在警告自己,不要與她作對呢?
張離珠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