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謝馥入內。
所有想說的,來得及說的,來不及說的,都被這一句給打斷。
這不是說話的時候。
謝馥的目光從馮保表情紋絲不動的臉上一掃而過,隨即進入了入內的隊伍之中,進了大殿。
馮保就站在殿門口很久,直到已經看不見謝馥的身影,唇邊的笑意,才漸漸減淡。
其實,作為朱翊鈞身邊的“大伴”,他與朱翊鈞的關係有一種說不出的奇妙。
從法源寺朱翊鈞回來的那一天開始,馮保就在懷疑一些事情。
比如,朱翊鈞受傷卻沒有對外人言說的臂傷,比如從那一日就再也沒有被他佩戴在外的匕首,比如,他開始變得格外關注謝二姑娘……
站在宮殿的簷下,馮保能看見硃紅的大柱子,也能看見層層的臺階,更能看見簷角外的天空,湛藍,湛藍。
朱翊鈞並不相信他。
如果他信任,那麼自己不應該被矇在鼓裡。
不過,那不打緊了,馮保想,他有了別的辦法,知道朱翊鈞在做什麼。
說到底,即便是待在高拱身邊,耳濡目染良久,謝馥能勝過不少尋常的大家閨秀,甚至一般的能人志士,可跟一些老狐狸比,還是缺少了一點點的定力。
只差那麼一點,他就什麼也不能看出來了。
“一頭還沒長成的小狐狸……”
馮保暗暗地嘀咕了一聲,輕輕地轉了轉手裡的拂塵,唇邊的笑意變得深沉,又陰暗,接著所有異樣的笑意消失一空。
腳步抬起,無聲。
馮保重新進入了大殿,像是出來時候一樣,一步步邁入,方才挺直的腰,漸漸地佝僂傴僂下去。
這個時候的馮保,興許真的就像是皇家的一條狗。
只是沒有人敢直視他的背影。
殿內,所有貴女盡皆屏氣凝神,垂首肅立。
葛秀端立於距離殿上最近的那一排中間,像是其餘貴女一樣動也不敢動一下。
謝馥雖進來得遲,不過好歹算是趕上了。
方才馮保的一句話,還在她腦海裡迴盪,不過聲音已經漸漸小了。
眼角餘光一閃,謝馥忽然看見了進來的馮保。
他無聲無息地從旁邊穿過,然後站在了殿下臺階旁。
殿上,陳皇后帶著淺淡疲憊和威嚴的目光,從這一群年輕女子身上掃過去。
李貴妃靜靜地坐在上面,帝王多年的寵幸,讓她臉上有一種紅潤的光澤,與陳皇后臉上的蒼白和疲憊截然不同。
她同樣注視著下面這一群花枝招展的姑娘,興許,這裡會有人成為她未來的兒媳婦。
“平身。”
陳皇后終於慢慢說出了這兩個詞。
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京城苦夏,今年又格外地熱,本宮請示過了皇上,體恤文武大臣們辛苦,想著犒勞諸位大臣,也不能慢待了大臣們的妻女,所以今日賜宴,特召你們入宮來。也算是,滿足滿足本宮自個兒愛熱鬧的心思,所以你們也都不必太拘束。”
“臣女等不敢。”眾人齊聲。
李貴妃聽著,不由得露出一絲諷刺的微笑,但是沒開口。
“都抬起頭來吧。”陳皇后眉梢微挑,瞧了李貴妃一眼,“聽聞京中各位大臣家的小姐,都是千里挑一,萬里挑一。宮裡頭小孩子少,冷冷清清,難得能看到這麼多人,這次終於能熱鬧一回了……抬起頭來,讓本宮瞧瞧。”
“……”
一片的安靜。
有那麼一瞬間,偌大的殿上,聽不見任何的聲音,也沒有人動作。
唯有一個例外。
“臣女離珠,問皇后娘娘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