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的葛秀只擔心兩個人當眾鬧將起來,不好收場,左右環顧一圈,卻也沒個人上來相勸。
一片的靜寂之中,謝馥不緊不慢開了口。
“還請張家姐姐慎言。三文錢能買一斤米,夠普通人家一日的吃食。災區百姓們沒了三文錢可是要出人命的。”
“你!強詞奪理!”
此時此地,彼時彼地,三文錢豈能相提並論?
張離珠開始覺得牙根也癢癢了。
打從一開始,她就不該去想,這謝馥能給自己幾分薄面。
只是怎麼也沒想到,她能不給面子到這個地步。
張離珠一聲冷笑:“不過你既提到了淮安府的水災,便該知道今日之事因何而起。怎麼也算元輔大人府上半個主人,出手卻如此小氣。我倒不是嫌你駁了我面子,不過為元輔大人鳴不平。”
言下之意,元輔大人怎養了你這麼個丟臉的!
眾人不禁悚然。
張離珠如今也真是敢說,雖說現在內閣裡頭張居正與高拱是日益不對盤,可表面上大傢伙還是和和樂樂,從沒把臉皮給撕破過。
今日兩家的大人沒鬧起來,倒是家裡的小輩忽然大庭廣眾前面掐上了,傳出去可就是笑話一樁。
葛秀情急之下,忙拽了拽謝馥的袖子。
剛才她是親眼看著謝馥從袖子裡摸出了三枚銅板,放進了信封的。
“馥兒,咱們還是先走吧。”
謝馥知道葛秀的意思,也沒想就這麼跟張離珠鬧開。
只是張離珠嘴裡一口一個“元輔大人”,多少讓謝馥覺得好笑。
她臉上的笑容沒有減退半分,袖口上盤著的雲紋似她人一般素雅。
“老實說,三枚銅板給張家姐姐,挺厚道了。”
“你!”
張離珠險些被氣了個七竅生煙。
無奈謝馥臉上波瀾不驚,朝著她福了個身,四平八穩地開口:“時辰不早,多謝張家姐姐款待,我等先行告辭。”
說完,她起身,徑直要朝花廳門口而去。
“站住!”
張離珠盯著她背影。
“全京城都知道,我師從天池山人,一手書畫都是從他處習來。我自問才華難及先生,今日你三枚銅板一出,猶唾面之辱。離珠己身之榮辱全不在乎,唯先生威名不能墮。”
謝馥停下了腳步。
張離珠果真也是個時時會給人扣帽子的,不過她還真想知道,她到底想說什麼。
見她停下,張離珠嘴角揚起幾分得逞的笑意。
“十七日後,維揚名士將在白蘆館一會,品鑑畫作。 你可敢與我同去,較個高下?”
謝馥一挑眉,原來在這裡等著她呢。她莫名地笑出聲來,“你開心就好。”
她輕輕一甩袖子,兩手交握在身前,頭也沒回,說完一句話,便直接踏出了花廳。
纖瘦的背影,彈墨裙畫山水,轉眼去遠了。
葛秀這時候才回過神來,心底裡狂擦冷汗,匆匆點了個頭示意,便跟了上去。
二人一道出了張府。
張離珠看著,皺了皺眉。
她開心就好?
那這到底是答應了,還是沒答應?
謝馥說話總是這般招人討厭!
眼見著周圍不少人都看著自己,張離珠也懶得站在這裡給人當猴子看,直接袖子一揮,轉身離去。
背後花廳裡還留著的所有人,見人一走,不禁開始交頭接耳起來。
這一回的戲可是大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