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家的府邸,陳平安眼神黯然,輕聲道:“我已經說完了,也沒力氣再說什麼,所以到了飯桌上,你說你想說的,我都會聽著。”
顧璨抬起手臂,抹了把臉,沒有出聲。
府邸很大,過了大門,光是走到吃飯的地方,就走了很久。
陳平安跨過門檻的時候,摘掉了那張朱斂精心打造的麵皮,露出了本來面目。
穿著華貴的顧氏站在大堂門口,翹首以盼,見著了顧璨身邊的陳平安,一下子就紅了眼眶,快步走下臺階,來到陳平安身邊,仔細打量著個子已經長高許多的陳平安,一時間百感交集,捂住嘴巴,千言萬語,竟是說不出一個字來。顧氏其實內心深處,愧疚極重,當年劉志茂登門拜訪,說了小泥鰍的事情後,她是心腸歹毒了一回的。只要能夠為璨兒留住那份機緣,她希望那個幫過她和兒子很多年的泥瓶巷鄰居少年死了算數。
陳平安笑道:“嬸嬸。”
顧氏哽咽道:“好好好,與我家璨兒一樣,過得都好,這就比什麼都好了。趕緊進屋,島上管事說得急急忙忙的,嬸嬸只好下廚做了兩樣菜,其餘都是府上下人幫忙的,不過都照著咱們家鄉的口味做的,肯定是地地道道的家常菜,陳平安你不會吃不慣。”
陳平安說道:“麻煩嬸嬸了。”
顧氏瞪了一眼:“說什麼混話!”
陳平安不再說話。
母子二人,還有一個母子二人都不會視為外人的人,一起進了屋子,落座。
雖然是家常菜,可還是極為豐盛,擺滿了一大桌子。
顧氏還準備好了書簡湖最稀罕的仙家烏啼酒,與那池水城市井販賣的所謂烏啼酒,雲泥之別。
顧氏給陳平安倒滿了一杯,陳平安怎麼勸阻都攔不下。不愛喝酒的顧璨,尤其是在家中從來不喝酒的顧璨,今天也跟孃親要了一杯酒。顧氏愣了一下,便笑著倒了一杯。
一張大圓桌,顧氏坐主位,陳平安坐在背對屋門的位置上,顧璨坐在兩人之間的座椅上。
顧璨轉頭對自己孃親說道:“吃飯之前,我想跟陳平安說一些話。”
顧氏本就是善於察言觀色的女子,已經察覺到不對勁,仍是笑容不變:“行啊,你們聊,喝完了酒,我幫你們倒酒。”
顧璨一口飲盡杯中酒,伸手覆蓋酒杯,示意自己不再喝酒,轉頭對陳平安說道:“陳平安,你覺得我顧璨,該怎麼才能保護好孃親?知道我和孃親在青峽島,差點死了其中一個的次數,是幾次嗎?”
顧氏心一顫,神色僵硬,坐在位置上,雙手在桌底下使勁擰著衣角。
顧璨繼續道:“只殺那些個出手害我的某個人?那個殺手刺客的幕後人呢?那些鬼鬼祟祟躲在更遠地方的壞人呢?
“我一個一個找過去,先與他們打聲招呼?跟他們講,我顧璨很厲害的,小泥鰍更厲害,所以你們不要來招惹我,不然我就打死你們?
“你是不是覺得青峽島上那些刺殺,都是外人做的?仇家在找死?
“你覺得就沒有可能是劉志茂,我的好師父,安排的?藏在那些謀殺當中?
“你可能會說,未必就有。對,確實這樣,我也不會跟你說謊,說那個劉志茂就一定參與其中了!可我就只有一個孃親,我顧璨就只有命一條,我為什麼要賭那個‘未必’?”
顧璨站起身,怒道:“陳平安!你今天就是打死我,我也絕不還手,但是被你活活打死之前,我都要告訴你,我顧璨沒有做錯!就算我錯了,我也不認!我也不改!這輩子都不改!死也不改!”
顧璨臉色猙獰,卻不是以往那種憤恨視線所及某個人,而是那種恨自己、恨整座書簡湖、恨所有人,然後有著不被那個自己最在乎的人理解的天大委屈。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