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嚼頭了。有些味道,能夠讓你辣得滿眼淚水,酸得牙齒直打顫,苦得肝膽欲破裂,大概這就是情懷。”
範長後默不作聲,開始收拾棋子。
孫寅問道:“為什麼要嘲笑那些有情懷的人?”
範長後想了想,“太聰明的人,不樂意有情懷。太憨蠢的人,做不到有情懷。所以兩者都不待見這玩意兒。”
孫寅咧嘴笑道:“我應該是前者。”
範長後慢悠悠把棋子放回棋盒,微笑道:“我應該是後者。”
孫寅突然眼神銳利如刀子,“那麼黃龍士?”
範長後臉色如常,反問道:“那麼徐鳳年?”
兩人相視一笑。
點到即止,雲淡風輕。
天搖地動。
這一次巨震格外激烈。
屋內兩人同時跌倒在地,然後感到一股窒息。
從屋頂屋樑潑灑下無數塵土。
孫寅乾脆呈現大字型躺在地上。
範長後繼續收拾棋子。
……
太安城外,曹長卿身前,黑白棋盒,都是僅剩最後一枚棋子。
吳家劍冢吳見和東越劍池柴青山始終無法破開那一丈距離。
曹長卿始終泰然處之。
太安城始終一次又一次震動。
城外騎軍已經沒有一人能夠騎在馬背上,如何能夠衝鋒廝殺?
城外弓手已經手臂抽搐,箭囊無羽箭,又如何能夠潑灑箭雨?
柴青山渾身浴血,哪怕那襲青衣根本沒有刻意針對他一次次的出劍。
吳見的手心也已是血肉模糊可見白骨。
柴青山吐出一口血水,苦笑道:“先見過徐鳳年迎接那一劍,又見過你曹長卿的不動如山,這輩子也算差不多了。曹長卿,你要是此刻起身進城,我已攔不住,就不在這裡擋路了。”
柴青山轉身緩緩走回城門,身形傴僂,盡顯老態。
原本站在曹長卿和城門之間的吳見讓出道路,感嘆道:“老夫雖然還有一劍之力,但擋肯定是擋不住的,我吳家劍冢對中原也算仁至義盡,是時候袖手旁觀了。畢竟留著最後一點氣力,以後說不定還有些用處。”
隨著曹長卿不再落子。
天地間就變得寂靜無聲。
曹長卿笑望著對面。
最後那枚黑子終於躍出棋盒,好像執黑之人有些舉棋不定,晃來晃去,就是不肯落下,或者說是不知落在何處。
曹長卿身體微微前傾,一手雙指拈子,另外那隻手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棋盤某處,柔聲道:“不妨下在這裡。”
那枚黑子果真落在那一處。
曹長卿放下那隻拈子的手,笑而不言不語,好像認輸了。
兩百多枚黑白棋子,密密麻麻懸停在空中。
曹長卿閉上眼睛。
你贏了。
但我曹長卿也從不覺得自己輸了。
這局棋,才是我曹長卿此生最得意。
曹長卿嘴角微微翹起,拈子的那隻手臂,袖口猛然一揮。
那枚棋子從南到北,入城後沿著那條漫長的御道,筆直衝去,撞爛皇城大門,宮城大門,武英殿大門。
直到撞爛了那張離陽曆代皇帝坐過的龍椅,那枚棋子才化為齏粉。
曹長卿睜開眼睛,淚流滿面,卻無絲毫悲苦神色,向前緩緩伸出一隻手。
直到此刻,鮮血才在瞬間浸透那一襲老舊青衫。
天地之間有一陣清風拂過。
吹散了血腥氣,也吹散了風流。
曹長卿的五指開始消散,然後手臂,身軀。
黑白棋子也皆煙消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