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臣見到自己的那種熱淚盈眶,那種跪拜大禮,非但不會讓這個心無大志的年輕人感到欣喜,他只會覺得千斤重擔壓在了他肩頭。
私底下,他曾經對心儀的目盲女琴師自嘲說道:百無一用是蘇酥。
不知何時,沒有和蘇酥三人一起來此的韋淼苗女,這對夫婦已經站在齊姓鑄劍師身後,無形中隔開人流。尤其是當服飾絢爛扎眼的苗疆女子笑嘻嘻擰碎一名登徒子的手掌後,人群裡只是來武當山燒香的善男男女就開始鳥獸散,一些自負武藝在身的江湖人倒是大多沒有遠去,但也隔著些距離謹慎地冷眼旁觀。
韋淼上前幾步,開門見山道:“蜀王要我捎句話給你們雙方,過境無礙。”
徐鳳年發現齊姓鑄劍師皺了皺眉頭,心中瞭然,便問道:“他這句話是什麼時候遞給你的,春雪樓變故之前,還是之後?”
韋淼漠然道:“我不會說,這也不重要。”
徐鳳年不再理睬這名聲名遠播的南詔第一大宗師,望向齊姓鑄劍師,“也替我捎句話給陸老夫子,北涼與蜀昭的關係,不比北涼與中原別地,一旦我們守不住拒北城,蜀昭註定很快就需要直面北莽鐵騎,所以兩萬人是最少,而且必須是精銳,否則到了我們北涼只會幫倒忙,也只能是送死。”
齊姓鑄劍師點了點頭。
塵埃落定,蘇酥剛要轉身離去,就聽到年輕藩王笑問道:“砸了這麼多本錢,稱得上天底下最貴的一支姻緣簽了,不試試手氣?”
蘇酥仍是執意要走,不料袖口被人扯住,轉頭望去,她雖閉眼,卻顯然滿臉希冀著。
蘇酥頓時心一軟,板著臉走回桌前,握起竹筒,一陣劇烈搖晃,終於搖出一支竹籤。
徐鳳年伸手拿起竹籤,瞥了眼,然後流露出憐憫神色。
蘇酥的心情瞬間跌入谷底。
經過先前那場深受內傷的風波,此刻雪上加霜的年輕人再無半點玩世不恭的風采,又紅了眼睛。
徐鳳年嘆了口氣。
蘇酥轉頭對目盲女琴師擠出一個笑臉,“走吧,這籤不靈。”
薛宋官微笑點頭。
徐鳳年挑了一下眉頭,“不靈?!”
蘇酥連鬥嘴的精氣神都沒了,拉起她的手就要走。
只聽背後傳來一句,“第三十九籤,‘意中人,人中意’。上籤。哦,原來是不靈啊。”
蘇酥如遭雷擊,以奔雷不及掩耳之勢轉身搶奪徐鳳年手中的那支姻緣籤。
徐鳳年持籤的手臂高高躲過,“先給錢,一百文!”
蘇酥怒目相向,“還收錢?!”
徐鳳年另外一隻手拇指食指輕輕捻動,“錢愛給不給,籤愛看不看。”
薛宋官笑了笑,默默掏出一隻織工錦繡的秀氣錢囊,就要給錢。
蘇酥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狠狠盯著徐鳳年,咬牙切齒道:“真是好籤?”
徐鳳年懶洋洋地撂下一句話:“愛信不信。”
就連性情木訥的齊姓鑄劍師都有些於心不忍,咱們太子殿下遇上了這位年輕藩王,真是糟心又遭罪。
薛宋官依然給了一百文,不過她伸出手攤開手掌。
籤,無論好壞,她都要收藏。
與此同時,當世指玄境造詣僅次於桃花劍神鄧太阿的目盲琴師,氣勢勃發。
她不給這位年輕藩王半點機會去更換竹籤。
籤,無論上下,她都要真實的那一支。
徐鳳年笑著遞出竹籤,蘇酥搶先抓在手中,然後愕然。
徐鳳年唉了一聲。
薛宋官的黯然神色一閃而逝。
察覺到她的細微變化,蘇酥立即醒悟過來,氣急敗壞道:“姓徐的!你個挨千刀的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