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漸濃,謝飛魚難掩疲態,但整個人很快逐漸神采煥發,伸出那隻左手彈了彈五指,一錘定音說道:“大事可期。”
謝飛魚望向天空,伸開雙臂,喃喃道:“天地之間,有著一層層的篩子,易上難下,謫仙人既是由上而下的漏網之魚,也是天人故意丟下的魚餌啊。”
“我謝家以退為進,我謝飛魚一退再退。”
“陳芝豹,我助你吸納龍樹僧人的佛家氣運,用以彌補你退出北涼的損失。之前更是助趙黃巢養龍地肺山,讓你進京擔任兵部尚書,換取他積攢下來的道門氣數。只等曹長卿一死,那你便可以三教熔合於一身……”
謝謝臉色蒼白,低下頭,大氣都不敢喘。
陳芝豹面無表情。
謝飛魚縮回手入袖,自嘲道:“聖人有云,天地所以能長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長生。”
陳芝豹皺起眉頭。
“誰說西蜀有蛟無龍?”
謝飛魚轉過身面對那號稱鎖龍的崖壁,一抖袖,身前浮現出一口白碗。
碗中有一條條小蛟如魚遊曳。
蛟躍出碗口,如飛魚。
遊向山壁,隱沒其中。
謝飛魚哈哈大笑,“齊玄幀打破了蟄眠缸,龍蟒大戰在即。今夜過後,南疆隱龍仍是難成氣候,西蜀卻有真龍一條!”
第135章 真龍
女子坐在一座沙丘上,坐姿如邊關性情多豪邁的男子一般不講究,她身材異常高大,哪怕是坐著,也有種巍峨氣態。她親眼見證了某人以一己之力抗衡天劫紫雷的壯觀畫面,哪怕她本身即是世間最頂尖的練氣士宗師,也難免心神搖曳。她尾隨那人來到此地後,看到了銅人師祖的天王法相,劍氣近黃青臨終的地仙一劍,齊玄幀的橫空出世和最終消散。對於齊玄幀的出現,她倒是比世上所有人都要多幾分明悟,修道之人,因緣二字便如俗人疾病纏身,病去如抽絲,齊玄幀或者說呂祖若想繼續修道無礙,就必須得出一個“結果”,跟身為謫仙人的銅人師祖徹底了去恩怨,至於為何一氣化生的齊玄幀將銅人師祖丟擲到廣陵道,她猜測應該與黃三甲有關,如果後者能夠將功補過,未必不能重返天上。
而黃青死在悍然升境的徐龍象手下,意料之外,卻在情理之中。在她看來,鎮壓江湖六十年的王仙芝,這位老匹夫的拳頭當然不講理,可徐龍象的天賦異稟一樣毫不遜色,甚至要比遠處視線中的那一位,更不講理。黃青就算資質、心性和實力都在頂尖武夫之列,可此時遇上不惜玉石俱焚引下天雷的徐龍象,仍是為時過早,真正成為劍仙之後還差不多。
由於齊玄幀的橫插一腳,局勢並未一邊倒向北莽,但是大廈將傾的勢頭依舊難以阻止。
白衣女子神情複雜,雙手抓起兩把沙子。她猶豫不決,是否該出手。
她澹臺平靜和那爛陀山的六珠菩薩如今都算登上了北涼的賊船,各有各的隱秘訴求,後者是希冀著藉助北涼鐵騎一統西域,甚至在將來能夠暢通無阻傳法於中原。相比女子法王,觀音宗就沒有這麼多功利性,澹臺平靜的初衷無非是“補天”,宗內祖師爺曾經傳下“天傾西北”的四字讖語,後來經過她師父畢生苦心孤詣的鑽研,直達學究天人之境,不過也才得出“西北雲天破開大口,氣機倒灌大地,正如海水倒灌江河”的含糊結論,澹臺平靜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假使北涼真是罪魁禍首,那麼觀音宗作為北涼目前的盟友,就不得不臨陣倒戈,只是這個深藏心底的秘密,澹臺平靜始終沒有跟那個人坦誠相見。非不願,實不能。
澹臺平靜看了眼遠方,第五道天雷將墜未墜,那人在迅速換了一口新氣之後,蓄勢待發。
在這之前,他試圖去阻攔徐龍象奔赴北方,但很快就被頭頂天雷盯上,無暇他顧,根本就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