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
老真人反問道:“澹臺宗主眼中,人間凡夫俗子,就要比天上仙人低上一頭?”
澹臺平靜有些無禮地伸出手指,點了點那尊塑像,“難道不是?那為何這尊塑像能夠高坐俯視,讓人心甘情願地低頭叩拜,享受千年香火?”
老真人並不惱火這位昔年南方練氣士領袖的大不敬舉止,搖頭道:“還是貧道先前那句話,世人白首求神仙,是心有所求,貧道斗膽也打個不恰當的比方,這就像山下官場或是市井,與人求情,總歸是要捎帶些見面禮,與人說話總歸是嗓音小几分的。事是這般事,理是這般理,可這並不意味著被求之人就能夠肆意作為。”
原本並不健談的老真人竟是開啟了話匣子,言語稍稍沉重幾分,“聽聞天上仙人,擅長垂釣人間氣數,人之壽命,國之國祚,皆在掌控之中。若僅是天道無情,故而不以人惡而早夭,不以人善而長壽,其實也無妨,可只是設身處地,想到連自己的姻緣、壽命、福祿等諸多命數,都盡為他人操控,何其悲哉?貧道師父曾經與我們六位師兄弟說過,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願為命途多舛而奮發,不願天生命好而坐享其成,不願事事皆有死板定數。雖然我們道士身為山上方外之人,不可忘記仍是世間之人,世間生,世間死。”
從呂祖到黃滿山,再到陳繇這一輩的王重樓,宋知命,俞興瑞,王小屏,洪洗象。
皆不長生。
有些是不能且不想,如宋知命和他陳繇。
有些是可以卻不願,如王重樓,俞興瑞。
有些是不屑,如洪洗象,王小屏。
陳繇突然哈哈大笑,轉頭直視這位據說已經躋身天人境界的陸地神仙,毫無懼意,“人間百年,飛昇又能有幾人?屈指可數的人物之中,又有誰不曾是謫仙人下凡?怎麼,澹臺宗師要為誰做說客?貧道只知道,讓澹臺宗主如此行事之‘人’,絕對不會是這尊真武大帝。”
澹臺平靜皺了皺眉頭。
她嘴角泛起古怪笑意,問道:“那你有沒有想過北涼王徐鳳年和你們掌教李玉斧,是不是謫仙人?又為何偏偏他們要在這一世大逆不道?!~”
陳繇滿臉天經地義的神色,笑呵呵道:“貧道一個只管武當戒律的,管那些作甚?”
澹臺平靜臉色冷漠,“好一個武當山!不愧是呂祖道場!”
陳繇依舊微笑道:“過獎。”
澹臺平靜轉身望去,雙眸雪白。
俞興瑞站在大殿門檻之外。
但她卻是直接望向了大蓮花峰之外的那座小蓮花峰。
下一刻,她身形消散。
匆忙趕來的俞興瑞如釋重負,陳繇緩緩走向這位師弟,以不苟言笑著稱於世的老真人難得打趣道:“俞師弟,趕緊擦把汗。”
俞興瑞擔憂問道:“就這麼放她離去?”
陳繇豁達道:“其實她願意在這個時候現身,就表明她暫時沒有動殺心。你想啊,王爺在山上,鄧太阿在,李當心在,還有那麼多大宗師在場,誰敢在這裡撒野,她畢竟不是武帝城王仙芝嘛。”
俞興瑞點頭道:“也對。”
陳繇突然問道:“真想好了?”
俞興瑞沉聲道:“與你們不太一樣,我俞興瑞終究世世代代都是土生土長的涼州人。”
陳繇不合禮儀地拍了拍俞興瑞肩膀,“那就放心去吧。有玉斧,韓桂,還有……那餘福,都很好。”
俞興瑞遺憾道:“只可惜大概等不到小師弟開竅的那天了。”
陳繇點了點頭,“師兄也差不多。”
“師兄,能不能跟你說件事?”
“你說。”
“小師弟如今才多大點孩子,正是貪睡的歲數,哪有你這樣每天天沒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