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結賬的時候,徐鳳年突然笑道:“多給些銅錢,我再要兩碗酒。”
徐北枳上馬後,俯視著年輕藩王,板起臉道:“記住,不要的得意忘形!”
徐鳳年滿臉無辜道:“我什麼大風大浪沒見識過,哪能啊。”
徐北枳冷笑拆臺道:“嘴巴都快咧到耳後根了!”
徐鳳年悻悻然,也不還嘴。
糜奉節和樊小柴視線交錯,老人眼中滿是笑意,顯然對這種北涼君臣相宜的畫面倍感欣慰,而樊小柴則有些惱意,似乎對那個徐北枳的態度有些不滿。
徐鳳年對三騎揮手送行。
等到三騎身影消失在視野,徐鳳年這才返身坐回桌子,桌上已經擺了兩大白碗粗劣的綠蟻酒,徐鳳年一碗,那頭當年由褚祿山親手熬出的海東青一碗。
徐鳳年伸手撫摸著它的羽毛,眼神溫柔,笑眯眯道:“老夥計,悠著點喝。”
兩次離陽江湖,一次北莽江湖,無數生死聚散,只有這個老夥計始終陪伴在他身邊。
茶肆老闆只是個眼窩子淺的普通老百姓,瞧見這幅鳥喝酒的光景後真是大開眼界,忍不住湊近坐下,好奇問道:“公子,這是啥鳥啊,瞅著真俊!”
徐鳳年端起酒碗喝了一口,哈哈笑道:“遼東那邊的海東青。”
根本沒聽過海東青的老漢哦了一聲,然後試探性問道:“養得起這麼靈氣的好鳥,公子的家世可了不得吧?”
徐鳳年咧嘴笑道:“那可不是!我爹打了一輩子仗,才攢下今天的家業,交到我手上後,好些北涼以外的大人物都眼紅惦念著。”
老漢覺得眼前這個年輕人,就像那些地方上的北涼將種子弟,最喜歡拿父輩的軍功與人說事,說大話一點也不怕噎著。誰不知道咱們北涼的有錢人,哪怕是陵州那邊的富家翁,見著了隔壁州郡的大族老爺,也向來不太直得起腰桿子,從不敢說自己兜裡銀子多?
徐鳳年摘下腰間懸掛的玉佩,“老哥,我今天高興,請你喝酒!身上沒銀子,就把東西當在這裡,回頭讓人用銀子贖回去。”
老漢先瞥了眼那枚不知道真假的玉佩,又瞥了眼桌上低頭啄酒的鳥,猶豫不決,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去拎了兩罈子賣不出去的上好綠蟻酒。
老漢起先喝酒很適度,等年輕公子哥喝完一大碗酒,他才喝了小半碗,況且老漢酒量很好,真要放開肚子痛快喝酒,恐怕七八碗也扛得住,只不過茶肆生意就老漢一人打理,擔心真要喝醉了,到時候那年輕人腳底抹油一走了之咋辦?那他還不得給家裡婆娘從今天罵到年關?何況家裡有個在村塾讀書的年幼孫子,老人就想著今年過年的時候,攢下的碎銀子,要給那孩子買那叫啥文房四寶的稀罕物件,前不久聽孩子回家說,村塾裡來了位原本在大書院求學的年輕先生,學問比天還要大呢,跟他們說了好些江南的事情,說那裡的小橋流水人家,年輕先生還說了他家的園林景緻……其實孩子說不真切,連書都沒摸過的老人更聽得不明白,只是聽著聽著,一輩子苦哈哈過日子的老漢就覺得心裡頭,多出一些盼頭。
他們一個村子百來戶人家,第一次關外跟北莽蠻子打仗,家底好些的幾戶人都偷偷跑出去了,等到關外打贏了仗,又都跑回來,結果這次又要打仗,就再沒有人藉口走親戚去往陵州或是離開北涼了。
經營茶肆的老漢常年迎來送往,到底見識比起一年到頭跟莊稼地打交道的同村人要多上一些,聽多了茶客酒客的閒談,老人不知不覺明白了一個粗淺道理,好幾百年來,最強大最統一的草原勢力,號稱百萬鐵騎百萬甲,卻在這整整二十年裡,始終無法南入中原半步。
因為以前有大將軍徐驍,現在有新涼王徐鳳年。
因為北涼有徐家父子兩代人。
老人不懂什麼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