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獨獨對不住了桓伯伯?可後頭好像又在誇啊,這豈不是自相矛盾?”
張邊關漫不經心道:“恐怕他自己也犯迷糊,人太聰明瞭,就喜歡自己跟自己對著幹,翻來覆去,兩手空空。”
張高峽瞪眼道:“孫寅胡說八道什麼,我不知道,你在罵咱們爹,我還聽得出來!”
張邊關解下那隻鴿鈴,隨手丟入鎖龍井,做了個玩世不恭的鬼臉,笑道:“爹懶得罵我,我就偷偷罵他,你又不會告狀去,我怕什麼?”
張高峽語氣沉重了幾分,問道:“你真不順著爹的意願,去遼東投軍?”
張邊關輕輕搖頭,“做兒子的,既然幫不上什麼忙,總得送一送爹。生兒無非養老送終兩件事,我這個兒子總得盡力做成其中一件吧。”
張高峽坐在井口上。
張邊關一臉訝異道:“跟你說這種事,你也不哭一哭?”
張高峽平淡道:“我不是那樣的女子。”
張邊關嗯了一聲,“其實我們都不如你像爹。”
張邊關似乎記起什麼,說道:“你馬上要離京遊歷江湖,聽哥一句話,爹嘴上說不讓你去哪裡,其實就是心底最想你去的地方。”
張高峽低下頭,“別說了,再說我就真要哭了。”
張邊關伸出雙掌狠狠拍了拍臉頰,“他孃的,你一個女子還沒哭,哥哥一個大老爺們,就已經先扛不住了。有個人,有句話,說得果然是千真萬確!哥哥這輩子就沒聽過比這句話更有道理的,張聖人聽了也得甘拜下風!”
張高峽抬起頭。
張邊關眨了眨眼睛,“他說大丈夫流血不流淚算個屁英雄好漢,天下女子每個月都流血不流淚!”
張高峽深呼吸一口,又深呼吸一口,這才平復下想殺人的心情。
張邊關柔聲道:“你去吧,天下大亂,到時候肯定會是英雄梟雄狗熊一窩蜂冒頭的風景,你別錯過,就當給咱們爹多看幾眼。”
張高峽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
只是這一天,太安城不復再見那佩劍的張女俠。
張邊關跟往常沒什麼兩樣,在夜色中走回斜眼街,院子裡泛起昏黃燈光,是在等他回家。那個不算太漂亮的笨媳婦就算惱極了他的喝花酒,仍是這麼等著,日復一日,大概她會覺得這輩子都沒有盼頭更沒有盡頭了。
別的女子,不說嫁給了張家這樣整個離陽王朝獨此一家別無分號的高門,就算嫁給三四品官員的子弟,那也是風風光光,不光是她自己錦衣玉食,她將來的孩子也能一輩子衣食無憂,以後長大成人,想要鮮衣怒馬就鮮衣怒馬,想要經國濟世就經國濟世,想要碌碌無為就碌碌無為。
張邊關正要像以往那樣大大咧咧推開院門,吆喝著要自己媳婦好酒好肉伺候著,沒來由猛然蹲下,然後就聽到行人腳步,又趕忙起身,推門歸家。
女子一如既往,默不作聲,端上溫熱適宜的飯菜,小筷子夾菜吃著,偶爾打量一眼,那個一隻腳架在長凳上,只顧自己狼吞虎嚥的男子,從不願與她多說一句話的男子,便是她的夫君了。
卻也從來不見她如何把幽怨委屈擺在那張清清秀秀的臉面上。
張邊關總喜歡說她之所以這般好脾氣,是畏懼他的家世,瘦死駱駝比馬大,他張邊關再沒出息,也是張鉅鹿的兒子,她能不小心翼翼伺候著?只是每次說到這點,張邊關總要自己給自己一個大嘴巴,說花鳥魚蟲才用伺候這兩個混賬字。然後她就偷著笑,直到張邊關瞪她,她才撇過頭,只是嘴角那份淡淡笑意不見清減就是了。
這一晚的深夜,張邊關在她熟睡之後,悄悄嗚咽起來。
“我是怕自己喜歡你,更怕你喜歡上我,才這樣的啊。”
“我怎麼會不想要一個聽話懂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