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開綿綿不斷的攻勢,丟擲槍矛,弓弩勁射,到後來連同時幾十騎一同人馬撞擊而來的手段都用出來,這其中武力稍高的一些騎尉,在她安排下見縫插針,伺機偷襲徐鳳年,可以說,若只是雙方在棋盤山對弈下棋,只計棋子生死,不論人心,哪怕徐鳳年再拼死殺掉一百騎,也要註定命喪城門外,只不過當春秋以劍氣滾壁和一袖青龍開道,再以春雷刀捅死茅柔,好似在大軍中斬去上將首級,鐵騎士氣也就降入谷底,再凝聚不起氣勢,兵敗如山倒就在情理之中,徐鳳年即便有五六分臻於圓滿的大黃庭和金剛初境傍身,也要修養兩旬才能復原,這一場血戰的驚險,絲毫不下於草原上和拓跋春隼三名高手的死戰。放在市井中,就像一個青壯跟三名同齡男子廝殺,旁觀者看來就是心計迭出,十分精彩,後者就是跟幾百個稚童玩命,被糾纏不休,咬上幾口幾十口,甚至幾百口,同樣讓人毛骨悚然。
徐鳳年安靜看著那些塵埃落定後有些神情忐忑的江湖人士,然後看著那個撲地身亡的壯碩老人,這位敦煌城魯氏家主原本應該想要擺出些虎死不倒架的勢頭,死前將鐵槍擠裂地面,雙手握槍而死,但很快被一些人亂刀劈倒,踐踏而過,一些個精明的江湖人邊打邊走,靠近了屍體,作勢打滾,湊近了老者屍體,手一摸,就將腰間玉佩給順手牽羊,幾個下手遲緩的,腹誹著有樣學樣,在魯武屍體上滾來滾去,一來二去,連那根鑲玉的扣帶都沒放過,給抽了去,腳上牛皮靴也只剩下一隻,都說死者為大,真到了江湖上,大個屁。此時的茅家,除了馬車上兩名蜷縮在角落的香侍女,都已經死絕,一個眼尖的武林漢子想要去馬車上痛快痛快,就算不脫褲子不幹活,過過手癮也好,結果被恰巧當頭一騎而過的徐璞一槍捅在後心,槍頭一扭,身軀就給撕成兩半,就再沒有誰敢在亂局裡胡來,個個噤若寒蟬。
徐鳳年已經將春雷刀放回書箱,一柄染血後通體猩紅的春秋劍橫在膝上,對站在身側的紅薯說道:“接下來如何安撫眾多投誠的勢力?”
紅薯想了想,說道:“這些善後事情應該交由大都督徐璞,奴婢本該死在宮門外,不好畫蛇添足。”
她笑了笑,“既然公子在了,當然由你來決斷。”
徐鳳年皺了皺眉頭,“我只看,不說不做。不過先得給我安排個說得過去的身份,對了,連你都認識徐璞,會不會有人認出他是北涼軍的前任輕騎十二營大都督?”
紅薯搖頭道:“不會,奴婢之所以認得徐璞,是國師李義山當初在聽潮閣傳授錦囊時,專門提及過大都督。再者,涼莽之間訊息傳遞,過於一字千金,都是拿人命換來的,密探諜子必須有所篩選,既不可能事無鉅細面面俱到,也不可能有本事查探到一個二十年不曾露面的北涼舊將。咱們北涼可以說是兩朝中最為重視滲透和反滲透的地方,就奴婢所知,北涼有秘密機構,除了分別針對太安城和幾大藩王,對於北莽皇帳和南朝京府,更是不遺餘力。這些,都是公子師父一手操辦,滴水不漏。”
徐鳳年自嘲道:“仁不投軍,慈不掌兵。我想徐璞對我印象雖然有所改觀,不過估計也好不到哪裡去。”
紅薯黯然道:“都是奴婢的錯。”
徐鳳年笑道:“你這次是真錯了,如果不是因為你,我執意要逞英雄,返身入城,徐璞興許這輩子都不會下跪喊一聲世子殿下,頂多叔侄相稱,你是不知道,這些軍旅出身的春秋名將,骨子裡個個桀驁不馴,看重軍功遠遠重於人情,徐璞已經算是難得的異類了。像那個和我師父一起稱作左膀右臂的謀士趙長陵,都說三歲看老,可我未出生時,徐驍還沒有世子,他就料定將來北涼軍要交到陳芝豹手上才算安穩,死在西蜀皇城外二十里,躺在病榻上,不是去說如何給他家族報仇,而是拉著徐驍的手說,一定要把陳芝豹的義子身份,去掉一個義字,他才能安心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