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閣,祝鎔已經用過早膳上朝去,翠珠說二小姐來了,扶意進門看,她正捧著一本太宗年間的記事看得聚精會神。
扶意笑問:“看出什麼門道嗎?”
韻之一本正經地說:“這些事,我可從沒聽說過,我只知道太祖太宗年間,我大齊開疆擴土所向無敵,沒想到朝廷民間,也有這麼多的風風雨雨,也有餓死的百姓。”
扶意道:“很多事,我也是頭一回知道,可見治國之難。”
韻之合起書,問道:“扶意,現在大齊還有吃不飽的百姓嗎?”
扶意點頭:“有啊,京城裡都有,前陣子皇帝封城米價飛漲時,就出了很多事。”
韻之說:“我怎麼沒聽說?”
扶意苦笑:“天災人禍難免,並非都是朝廷之過,你不知道,也有不知道的好,只要該知道的人,別裝聾作啞,這世道就亂不了。”
韻之似懂非懂,放下書說:“我也沒用早飯,一塊兒吃吧。”
扶意見她不問秦影的事,估摸著她還不知道,便也不提。
直到下午,韻之才發現秦家小孫女在他們家住了一晚,更聽說她徒手扒火堆,還帶傷離家出走,在祖母跟前唏噓不已:“奶奶,這麼看來,我可乖了是不是?”
老太太嗔道:“人家比你乖千倍百倍,一時逼急罷了,你幾時被逼到這份上,這家裡有什麼事不是隨你心願的?”
韻之笑道:“她跟我換一換也成,我小時候唸書可苦死了,她那麼喜歡唸書,換她來多好。”
芮嬤嬤捧著茶果進門來,問道:“二小姐怎麼不去找嫂嫂們打發時辰,不是總說老太太跟前悶得慌?”
韻之懶懶地說道:“大嫂嫂忙得不停,二嫂嫂要安胎靜養,二哥都不讓我靠近,扶意開始做學問了,每天像口鐘似的坐在書房裡一動不動,我的天……”
老太太對嬤嬤說:“這些日子,伺候她娘累著了,叫她歇歇才好,在我這兒,東苑的人才不敢來打擾她。”
韻之坐到祖母身旁,窩在老太太懷裡撒嬌:“其實閒下來也悶,奶奶,我怎麼就無所事事呢,我沒有想要做的事。”
芮嬤嬤說:“二小姐,這富貴閒人命,滿天下能找出幾個來,您還不知足吶?”
韻之無奈地一笑,沒接話。
是日傍晚,秦昊跟著平理來公爵府探望妹妹,兄妹相見,彼此都不知說什麼好。
彼此靜默半天,秦影才問:“哥,我屋子裡的丫鬟,都挨罰了?”
秦昊道:“家裡規矩如此,但祖母出面阻攔,說不能再造孽,打了幾板子罷了。對了,祝平理要我跟你說,不是他告發你的,叫你別誤會。”
秦影頷首:“我知道,是我屋裡的丫鬟說漏了嘴,但我不怪她們,我誰也不怪。不過……那天你們怎麼沒去打獵?”
秦昊說:“平理為了照顧他弟弟,被纏著走不開,可現在是說這事兒的時候嗎,你打算幾時回家?爺爺把爹孃罵得狗血淋頭,我也沒逃過。”
“對不起。”
“哥不是怪你,我是說你回去,爺爺一定還會責備你,到時候,你受不住再離家出走?”
秦影迷茫地看著兄長,她不知道,不知道還能不能忍耐住祖父的責備,並且,這事兒鬧到這地步,目前為止,哪怕丫鬟受罰,爹孃捱罵,她也沒後悔。
可這些話她不敢說,說出來,就太沒良心了。
天色漸暗,祝鎔從大殿退下,內侍們殷勤地給點了燈籠,而他眼裡看到的,竟還是一些熟面孔。
新君沒有大批裁撤原先的宮人,除了皇帝最貼身的那幾個,祝鎔看得出來,大殿上下的人,幾乎沒動。
反而是祝鎔心中有隱憂,擔心這些人其中,有人仍舊忠於舊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