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山高,聰明人永遠會遇上更聰明的人,光靠聰明,做官容易,做大官卻不容易了,做到真正執掌一方朝柄的尚書已是難上加難,做領袖天下群臣的首輔更是難如登天。
現在京城官場都深信不疑,無論如何高看這位陳少保都不為過。
比起曾經讓太安城戰戰兢兢的張鉅鹿,陳望的劣勢在於師門聲望幾近於無,也無既是恩師又是老丈人留下來的廟堂遺產,陳望畢竟出身寒庶,雖然老丈人也是皇親國戚,但其實臂助極小,
而優勢則在於陳望是當之無愧的天子近臣,是當今皇帝一手扶持起來的心腹,最重要的是,陳望無論是在幫助殷茂春主持京評地方評、還是在勤勉房擔任“帝師”、或是最後高升中書省,陳望的為人處世和性情秉性,都落在整座太安城眼中,比起一鳴驚人後便鋒芒畢露的老首輔張鉅鹿,陳望給人的印象始終溫良如玉,骨子裡並不是一個充滿侵略性的角色,這對廟堂文臣而言,無異於一個天大利好訊息,因為這意味著一旦陳望將來出任尚書省一把手,整個離陽官場都將迎來一段相對安穩的太平時期,即便依舊會有這樣那樣的官場傾軋,但只會各有升貶,而不分生死,甚至不會出現那種由於為一人憎惡而導致一生仕途禁絕的淒涼情景。
說來很奇怪,現在整座離陽官場幾乎所有人,都不明白步步高昇的陳望做官所欲何為,陳望從無親口說過,也從無此類情感流露。
這次陳望出現在車隊,印綬監掌印太監劉公公也是在見到這位左散騎常侍本人後才驚覺,至於陳少保為何會秘密加入車隊,劉公公一干人等都諱莫如深,甚至不敢妄自揣測。
所以當此時此刻陳望開口提出他要馬上離開車隊,分道揚鑣往北而去,三位蟒服太監面面相覷。
陳望的神色露出一抹恍惚,快速收回思緒後,輕聲笑道:“三位公公可能忘記我的老鄉在北涼幽州了。”
衣錦還鄉?
劉公公小心翼翼試探性問道:“陳相公需要幾千京畿騎軍護送?”
陳望擺手道:“一騎都不用跟隨,我豈敢公器私用。”
不等劉公公說話,另外一位印綬監老太監就火急火燎道:“陳相公,萬萬不可!陳相公且放心,若是將所有御前侍衛和京畿騎軍都交予相公,咱家三人也沒那膽子,畢竟朝廷的體面不容有失,可相公帶走一半人馬,相信誰也不會多說半句,若是真有誰敢……咱家就拔了他的舌頭!陳相公是當今離陽的中流砥柱,切不可在北涼有半點風險,否則咱家三人也沒那臉皮活著回京城了!”
掌印太監劉公公也深以為然地使勁點頭。
陳望笑道:“三位公公,陛下已經親自懇請一人護送我回鄉。”
大半輩子都在太安城皇宮裡頭耳濡目染,最是擅長咬文嚼字的三位老宦官頓時悚然一驚。
懇請!
當今天下,誰能夠讓皇帝陛下“懇請”出手護送陳望還鄉?
東越劍池的柴青山顯然沒有這分量,吳家劍冢的老祖宗恐怕也差了些許火候。
陳望點到即止,與三位印綬監太監交待了一些送旨相關事務後,就起身離去。
三位蟒袍太監在親自把陳望送到廳堂外後,看到臺階下站著一位容顏年輕的陌生宦官,細看之後,仍是記不得印綬監何時有過這麼一位小輩。
但是陳望在見到他後,微微點頭致意,後者竟是無動於衷,兩人轉身離去的時候,隱約是年輕宦官的身形更靠前一些。
沒過多久,一輛馬車悄然離開小髯坡驛館,往北而去。
陳望登上馬車前,向馬伕作揖致謝道:“勞煩先生了。”
只在普通宦官服飾外套了件外衫的年輕官宦,臉色冷漠。
馬車緩緩,不出半里地,有兩騎停在驛路旁邊,一名揹負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