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定,好像再不敢提起另外一隻腳了,就這麼古怪的一腳在屋內一腳在屋外,他穩了穩心緒,漲紅了臉,提高嗓門憤怒道:“堂堂北涼鐵騎甲天下,怎麼打贏了仗,膽子反而小了?!抽調個一萬騎軍去中原又如何?別說一萬,我看就算兩三萬也沒事,咋了,沒有北涼王親自幫你們坐鎮邊關,你們這幫官老爺就不曉得如何把守北涼大門了?!燕文鸞,你麾下步卒獨步天下,守幽州,需要王爺片刻不離地站在你身後,是要王爺幫你出謀劃策還是端茶送水怎麼的?何仲忽,周康,顧大祖,你們守涼州關外,難道需要王爺每一仗身先士卒上陣殺敵?否則就打不贏北莽蠻子啦?”
這位老人越說越氣,伸手指了指位置最靠前的幾人,有點像是在指著鼻子罵娘,“褚祿山,袁左宗,齊當國!你們三個,別忘了是為了什麼才能坐在這裡!”
老人轉頭望向流州那撥文武,嗤笑道:“至於你們流州官嘛,還真是有理由哭著喊著不讓王爺離開北涼,嘿,要不是王爺親自領著兵馬趕去青蒼城,你們還真守不住李義山一手造就的流州。”
流州刺史楊光鬥差一點就要起身跳腳罵人,結果被臉色同樣陰沉的陳錫亮一把拉住。
門外廊道的晉寶室沒有露面,聽到王祭酒的發飆後,有些發自肺腑的敬佩,不說道理不道理,光憑這份舌戰群雄的魄力,就足夠老人整個後半輩子都有資格吹牛了。雖說中原讀書人也喜歡罵北涼武夫,可有誰有膽子當著北涼武將的面罵人?但王祭酒這可是一口氣幾乎把北涼文武都罵遍了,也難怪剛才老人要先拉著自己去聽潮閣,敢情是他給自己壯膽去了。這段時日的書信來往,師兄弟們都提及了顧大祖當時在涼州關外的事蹟,事實證明即便是名聲顯赫的春秋老將,昔年的南唐砥柱第一人,到了北涼後,即便已經是步軍副帥,在惹惱了本土武將勢力後一樣要吃不了兜著走,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下任步軍主帥,原本顧大祖和陳雲垂是五五之間,如今即便不是陳雲垂接替燕文鸞,哪怕任由年輕一輩的武將擔任,反正都絕對不會是顧大祖了。這從側面說明在北涼邊軍中,武將勢力是何等根深蒂固,就算是年輕藩王力排眾議把失了軍心的顧大祖推上了步軍主帥的位置,估計顧大祖本人也坐不穩。
如此一來,王祭酒這段日子在書院的韜光養晦,等於是徹底白搭了。
應該是破罐子破摔,老人不再有半點先前的畏縮,叉腰怒目道:“大將軍一走,個個都牛氣了啊,都敢拉幫結派來徐家耀武揚威了!我就不信了,在座這麼多人,就沒有一個是心向著王爺的,徐北枳!陳錫亮!李翰林!都給我站起來,說句公道話!”
結果不光是徐北枳和陳錫亮兩位謀士,就連浪子回頭金不換的李翰林,也坐在椅子上,紋絲不動。
王祭酒愣在當場,突然一屁股坐在門檻上,如同潑婦罵街,撕心裂肺道:“憑啥我們手握三十萬鐵騎的北涼王,活得一點意思都沒有?一次,就一次,難道都不行嗎?!燕文鸞你們這幫老王八蛋啊!你們這麼大把歲數,憑啥欺負一個連三十歲都沒到的年輕人!”
滿堂默然。
王祭酒滿眼血絲,怒極而笑,高高抬起一隻手掌,哈哈笑道:“自永徽初那場離陽大軍無功而返以來,十多年來,大雪龍騎軍第一次深入北莽腹地,你們知道為啥嗎?!”
王祭酒緩緩站起身,始終高高舉起那隻手,老人像是一掌狠狠按在牆壁上,大聲道:“當時徐驍站在牆邊,一巴掌拍在北莽形勢圖上,跟我說一句話,徐驍說,他的兒子在那裡!”
老人怒視議事堂眾人,“徐驍還問我,這個出兵理由,夠不夠?!”
老人猛然提起另外一隻手,又是一按,“那麼,現在的徐家一家之主,告訴你們有個人在廣陵道,他徐鳳年一樣非救不可,這個理由,夠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