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意輕輕籲出一口氣,方才一直緊繃的神經這才放鬆了些,背後的床單都被抓濕了。
他倚靠在手術床邊,額角的碎發垂落,遮住那堪堪要墜落的一滴汗水,甚至還能抽空去想:果真對待貓妖跟對待貓科這種動物一樣,只能順著不能逆,至少現在穩住了。
對待處理醫患關係,無論對人還是對動物,鍾意自認為還是有一套的。
只是又浪費了他一瓶羊奶,很貴的!
夠買兩包手切面。
至於噸噸喝奶中的貓妖:……這人類怎麼回事。怎麼就莫名其妙地聽他話了呢。
這事簡直是本君妖生最大之屈辱。
如果不是和那條衰龍打架,就不會精元大傷,就不會躲到那隻貓肚子裡,就不會難產,更不會現在變成普通小貓的樣子。如今就算是凡人,也能看到我這隻小凡貓。
那條龍被我打哭了半個月。
而我不得不!喝!羊!奶!
我曾經吃過多少妖怪的大腦?
而我不得不!喝!羊!奶!
多少人類拜我一句貓祖宗?
而我不得不!喝!羊!奶!
回頭我得先把那條龍滅了口。
奶瓶空掉,貓妖即刻跳在鍾意的肩膀上,「本君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什麼小妖怪。」還是得威懾一番,讓他知道本喵的厲害。
不等鍾意回答,小貓鼻子抽了抽,「咦」了一聲,「還真是個人類。」
乾淨的陽氣,還混雜了一些草木味氣息,是小動物或者妖怪本體都會喜歡的味道,跟他剛才的模樣一樣,會讓妖更輕易放下芥蒂的那種。
這可真是真真的怪事,百年來不曾見過的怪事。
……空氣裡詭異地寂靜幾秒。
「既然本君身體微恙,而你恰巧又懂如何醫治,」小貓淡淡喵了一聲,扭過臉去,剋制自己把整個貓頭栽進鍾意頸窩聞個痛快的衝動。
「……你不如做本君的小弟,助本君恢復精元。」小貓傲嬌的眼神又勾過來,與醫生那清淺的眸底對視。
下一秒,「噗通」一聲,貓兒離開了鍾意的肩膀。
它瑟瑟匍匐在地上,還存著些濕意的小胎毛瑟瑟顫抖,像瞧見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
「哎呀您怎麼認識白大人呢您跟他很熟吧我有眼不識泰山啊我真是智障啊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呀……」
聲音又小又蔫又可憐。
這個妖怪用一巴掌就能把魂魄拍散的人類,眼眸底部有白澤大人烙印下的痕跡。霸道、凜冽,卻又極盡溫柔。
「張屠夫!敲門根本沒用,也來不及啦,不然踹開吧!」小媳婦在山海寵物醫院的門口急得團團轉,假髮片都晃掉了。
她老公更是可勁兒地抓著頭:「裡頭一定有事,這個醫生才故意把門鎖上!」
張屠夫是個一身陽剛的壯漢,身長一米八,肌肉虯結,經常半夜穿越墳地去遠鎮賣豬肉。下午他在自家肉鋪殺豬,被這倆人拖過來。
按夫妻倆的說法,他們一開始不認為老宅子有問題,把貓送來看病,不料真碰上醫生撞邪,要麼就是有神經病,非說黃花閨女貓難產。醫生手裡又有刀,又有麻醉針,一般人根本無法對付,派出所距離較遠,只能來請他張屠夫來幫忙了。
「確實沒誤會人家?」屠夫問。
「沒!」夫妻倆異口同聲,斬釘截鐵。
「嚯呀」!張屠夫把門一腳踹開。
門被踹開時,所有人一怔。
鍾意從手術室走出來,洞開的門,讓雨光落在他一身藏青大褂上,像罩了一層柔光濾鏡。那人垂著眼,手裡抱著一隻小貓崽。大夫抬起眼的時候,那溫柔混著憐意的清秀眉眼讓人挪不開。
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