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戟,奮力地嘶吼出來!
“萬死不惜,萬死不惜!!!”
雄壯而威武的聲音,遠勝於薛況自己的聲音,在這天地間迴盪,傳遍了曠野,彷彿能撼動整座城池!
烈性的戰酒端了上來,眾人豪情飲盡。
只把那空了碗盞一摔,任由心底萬丈戰意奔湧,隨著那嘹亮的號角吹響,悍然開拔!
京中的顧覺非,候他已久。
方少行與劉進穩據內外兩城,饗過了士卒,佈下了周密的陷阱與防守,嚴陣以待。
巳時末,薛況兵臨城下!
至此,這一場終將被後世載入史冊的變亂,終於拉開了帷幕,在昔日繁華、今已空空的京城上演。
鮮血從城外五里處的山野,灑到了京城各處的街道。
刀戟與甲冑碰撞,馬蹄向血肉踩踏,三萬的叛軍與四萬的禁軍交戰到一起,沾血的利箭飛了滿天……日夜的交替,無法置換膨脹的野心。
沒有人願意認輸,沒有人敢於退卻。一旦選了一條路,就要從此走下去,走到底!
生不能改,死亦不能!
在史家的筆下,這一場變亂僅持續了兩日夜,就已經分出了勝負,比任何一場發生在邊關的戰役都要迅疾、猛烈,可在今時今日所有的親歷者所感覺來,卻如昏沉沉的天幕一般漫長,不知何時會止休……正午的日落下,換來一夜朔月。
陸錦惜根本睡不著。
外面遠遠的都是刀劍喊殺之聲,偶一安靜,也持續不了多久。太師府裡留守的侍衛分作了三班,日夜輪換,不敢有半點掉以輕心。
最初的幾個時辰,還不時有一點關於戰況的訊息傳回來,可一入了夜,城外的進攻越發猛烈起來,所有的訊息便都斷了。
既不知外面的情況,也不知自己明日的死生。
後園的小亭中,陸錦惜已經枯坐了很久,只睜著眼看那沒有星月的夜空,聽著外面傳來的各種各樣的聲音。
一開始她還想要從中猜測出一點什麼。
可現在這萬般的聲音進入耳中,也不過在腦海裡停留片刻,便一點痕跡也不留下地散去了。
桌上還擺著一桌的殘酒。
是她睡不著,想要喝一點,讓自己好睡一些,讓人給擺上的。可喝到這杯盤狼藉境地,她整個人竟也還是清醒的,半點睡意都沒有。
蕭廷之遠遠從另一頭走過來的時候,看見的便是這一幕:桌上酒壺酒盞歪倒,穿著一身淺淡月白錦袍的她,粉黛不施,面頰卻微微酡紅,被酒意浸過的瀲灩的眼眸,只注視著那夜空,沾了醇烈酒液的唇瓣像是沾了露水的花瓣一樣明豔姣好。
於是他控制不住地走了過去,走到了亭中去,走到了她身邊去。這一時間,腦海中甚至都還沒考慮好自己要說什麼。
可陸錦惜已經察覺到了。
她轉過來看了他一眼,那眼底既沒有什麼對所謂七皇子的尊重,更不存有半點不該有的情愫,只是淡淡。
“七皇子殿下也睡不著嗎?”
陸錦惜的腦袋有一點昏沉,但思維還是清晰的,說出這話的時候聲線也平穩,就像這滿桌的酒不是她一個人喝的一樣。
“坐吧。”
將要考慮的話,轉眼就不用考慮了。
蕭廷之坐了下來。
微冷的空氣裡飄來隱約的香息,可這一刻,他竟然分不清這是陸錦惜身上的暗香,還是這翻倒在桌的酒液的醇香……“世事也真是奇妙,死的薛況沒死,死了的七皇子也沒死。薛況回來謀反,庶子也搖身一變成了七皇子。”
陸錦惜的目光落在他這一張臉上,左看右看也沒覺得與衛儀或者衛太傅有太多相像之處,跟更不覺得與那個被顧覺非一劍砍了腦袋的倒黴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