撂挑子走人,乾脆找個拎得清的主子,月例銀子少幾分也就少幾分了。
不過,她到底沒走成。
前不久,陸錦惜又被三奶奶衛氏給慪出一場大病。
也不知是不是鬼門關前走了一遭,有些堪破了,醒來之後,她人竟通透了許多,說話做事都變得有條理起來,眉眼間凝著的幾分憂鬱,也漸漸散了。
一開始,她跟青雀還當是錯覺,直到前日……
天氣陰沉沉,正在雪前。
陸錦惜病才緩過來,勉強能下床,叫她們扶著披了衣裳,坐在屋裡喝藥。
才喝到一半,賬房那邊就差人過來,站在門外稟,說三奶奶沒拿對牌,支走了才進的一批緞子裡最好的三匹。
白鷺當時便氣得白了臉。
青雀則是嘆了一口氣,眼神灰暗,預備著去拿鑰匙,取銀子了。
因為,這種事不是第一次。
二奶奶總是會為難半晌,一副老好人的樣子,說什麼妯娌和睦,到底不會追究,自己拿自己體己銀子,去填上這個窟窿。
畢竟,好料子是要給老夫人的。
可她們都沒想到,這一次,跟往常都不一樣。
陸錦惜聽見聲音,眼皮一撩,就掃了簾子外頭一眼,慢條斯理地把藥碗一放,便笑了一聲。
“沒對牌也能叫人把東西取了走,養你們是幹什麼吃的?那是給老太太的料子,可緊著心吧。”
才摸到鑰匙的青雀,險些把鑰匙掉在地上。
一屋子的丫鬟,包括白鷺,都跟見了鬼似的瞧著她,不相信這話是從陸錦惜嘴裡說出來的。
外面站著來稟事的賬房就更別說了。
隔著簾子都能看見人傻了半天!
回過神之後,那兩條腿就顫顫地發起抖來,不停地抬起手擦汗。
從頭到尾,陸錦惜就沒給過對牌。
換句話說,她如果不自己掏腰包填這一筆虧空,事發了,料子雖是三奶奶私自拿的,可賬房也沒問三奶奶拿對牌啊!
回頭老太太追究起來,可跟陸錦惜沒半個銅板的關係。
這鍋,不是三奶奶背,就是賬房背!
能在賬房做事的,哪個不是明白人?以前來這邊通稟一聲要錢,都是慣例。這一回陸錦惜竟然不按常理出牌,簡直要嚇破人膽!
要緊的是那聲音聽著,涼颼颼的,像是外頭立刻就要下來的雪。
賬房當即連屁都不敢放一個,連忙求陸錦惜原諒,保證自己立刻把這事處理個妥妥帖帖。
陸錦惜不冷不熱地“嗯”了一聲,隨手一揮。
對方這才火燒屁股一樣,一溜煙去了隔壁三奶奶衛氏的院子,估摸著是要把那三匹緞子給要回來。
屋裡人見狀,全都傻了。
只有她們那“好脾氣極了”的掌事夫人,不聲不響,重端了藥碗,一口一口,認真把剩下的半碗藥喝了個乾淨。
末了,她才叫青雀端盤蜜餞上來,自己掐了一瓣在指頭尖上,淡淡說:“都鬼門關前走了一回了。我的命,連閻王爺都不敢收,往後也不會由他們作賤。放心吧。”
“放心……”
抱著兔毛手籠,站在佛堂外,白鷺很迷惘。
過去三年,她們苦口婆心,勸了多少回?
嘴皮子都磨破了,可夫人還是那樣,半點效果都沒有。
如今她一朝病好,不但敲打了踩低捧高的賬房,從三奶奶衛氏手裡扳回一局,還跟她們說“放心”?
好不真實,像是一場夢。
她們何嘗不想放心?
可又怕一放心了,夢就醒了:夫人還是原來的夫人,日子還是原來的日子,上上下下一片昏暗,連點盼頭都不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