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薛明琅小小的兩道眉皺了起來,咕噥著問道:“你的意思是,我配不上大風?是夸父親,還是誇你自己?”
聞言,薛廷之卻暫時沒回答。
目光落在那不斷遊走在馬身的大毛刷上,平靜又深邃。
直到一點一點將那些外洩的情緒,收斂下去,他才靜靜道:“是誇大將軍。至於你,年紀還太小。等你長大了,會擁有自己的馬,但不會是大風。”
可她只喜歡大風。
因為這是她幾乎毫無印象的父親的馬。
儘管它瞎了一隻左眼,但據說薛況的寶劍,便是它從千軍萬馬的廢墟里銜出來的。
薛明琅的情緒,一下有些低落起來,精緻的眉眼,也垂了下去,長長的眼睫毛蓋住了她眼底的神光。
她慢慢地把手放到了盛滿了水的大木盆裡。
如果沒自己摸過,她是不知道的,剛從井裡打出來的水,其實比外面的空氣,要暖和一些。
“那父親為什麼要給這麼好的馬,起名叫大風?”她聲音悶悶地,“這個名字,太普通了。”
“大風起,雲飛揚;威加海內,歸故鄉;安得猛士,守四方……”
薛廷之的聲音,聽起來有一點點的沙啞。
但是很迷人。
他的刷子有很合適的力度,彷彿十多年來,這件事已經很熟練。
“如果你去過塞外,就知道這個名字有多好。”
“深秋裡下雪的時候,戈壁上的黃沙,會被天上掉下來的白雪蓋住,像是一床鵝絨。”
“晚上月亮出來,你站在城牆上,拿個火把一照,四下裡都是白。”
“看不見戈壁的影子,也看不見翻滾的黃沙,滿世界只有白雪,只有狂風……”
“你如果騎著它,提著弓刀,在雪野上賓士。”
“它把四蹄都甩開,踏在雪上,很重,但會讓你覺得很輕。像是攜裹著大雪的狂風,從雪地上吹卷而過。等它跑過去,捲起的雪,就會把馬蹄的印子蓋住,半點看不出來……”
彷彿平直的語氣,卻偏偏給人一種奇異的吸引力。
薛廷之說完這些,便沒有再說話了,只是摸了摸馬頭,微微地笑起來。
“大風……”
薛明琅卻一時怔忡。
他說的,是父親吧?
大雪滿了弓刀,他騎著馬,從城外那一片磅礴的沙雪上過……
院子裡,一下沒有人說話。
只有毛刷從馬身上刷過的聲音,越發襯得周遭安靜。
天穹上的暮色,已經漸漸地蓋了下來。
刷完了最後一條馬腿,薛廷之看了看天色,只對她道:“天晚了,雖然夫人病已漸漸好了,你也該回去了。”
這原是很正常的一句話。
可沒想到,薛明琅一聽,卻像是被人戳著了哪裡一樣,一下伸手向著木盆裡一拍,“嘩啦”一片水花濺起來!
“不要你管!”
聲音尖銳,神態更尖銳。
就好像是一枚忽然伸出來的利刺,來得猝不及防。
方才還算是可愛的一個小姑娘,一下變得有些驕縱蠻橫起來。
薛廷之暗暗皺了眉,隱約覺得最近一段時間,薛明琅都不大對勁,便想要開口詢問:“你……”
“咳咳!咳咳!”
一陣用力的咳嗽聲,忽然從門口的位置傳來。
院角的薛廷之與薛明琅,幾乎齊齊吃了一驚,回頭看去。
門口處,不知何時已經站著三個人。
正在用力咳嗽,滿臉通紅的那個,是書童臨安,正在給他們使眼色;另外的兩個,自然是陸錦惜和白鷺了。
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