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夫,從來不差。
要抹黑就往死裡抹黑。
區區一個賀氏,放現代,充其量也就是個剛讀過小學語文的水平,也敢替她教女兒?
讓薛明琅去教訓她還差不多!
“你大伯母的父親,也不過只是個縣令小官。她去過的地方,屈指可數,也不曾從萬卷書海中看到外面世界的形貌。”
陸錦惜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
但不知道為什麼,有一種格外吸引人的力量,引得薛明琅忍不住跟著她的聲音徜徉。
“你已經讀過了《海外遊記》,也默過了《詩三百》,翻過了《夢齋筆錄》,知道海外有蓬萊,知道蒹葭伊人,也明瞭百姓民生……”
“你本已比你的大伯母優秀出不止十倍,為什麼要去聽她的話?”
一個簡簡單單的疑問,就這麼拋了出來。
沒有半點咄咄逼人之感,卻讓薛明琅腦子裡空白的一片,只覺得陸錦惜的話好像很對。
去珠姐兒那邊玩的時候,常常看不到幾本書。唯一有的,被翻閱過的,便是一本《女戒》。
而她初次翻閱的時候,其實也覺得不很對勁。
但時間一久,也就忘了。
“孃的意思是……”
她開始有些動搖起來,隱隱感覺到了陸錦惜的意思,但一時又像是霧裡看花一樣,不特別明白。
“皇帝不會找村夫談論治國之策,鴻儒不會找目不識丁的乞丐談詩書文章。”
陸錦惜注視著她,目光漸漸柔和下來。
“你是我的女兒,當朝禮部尚書陸九齡的外孫女,也是大將軍薛況的掌上明珠,將軍府的嫡小姐。讀萬卷書,也得要行萬里路,豈能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外面的風光,何其秀美?
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可薛明琅還從來沒有見到過。
聽見陸錦惜這樣說,她已經怔忡極了,隱約覺得孃親說的跟大伯母和珠姐兒說的背道而馳,可那樣的景色與人生,又如此讓人嚮往,是一種巨大的誘惑。
這一時,她竟然無法反駁半句話。
世上有一句很矯情的話:誰也無法阻擋人嚮往自由的天性。
時代也不是問題。
問題只在於,是否覺醒這樣的天性,以及是否有能力去追求和實現。
只是陸錦惜也不會在這方面講太多,只是想起了自己落在紙面上的“三觀矯正計劃”。
第一步已經順利完成了。
那麼……
“你剛才說,想知道宋大人是什麼人,那孃親就給你講個故事吧。”
夜色深沉。
燭火搖搖,將陸錦惜的側影,投落在了雪白的窗紙上,是與她聲音一般的清冷與柔軟。
“這個故事,要從十幾年前說起。”
“那個時候,如今的禮部尚書陸九齡大人才不過供職翰林院,剛剛被提拔為禮部侍郎。他有一個女兒,就像你在孃親這裡一樣,被他視若掌上明珠,是他的心肝寶貝。”
“她的名字,叫陸錦惜。”
一言一語,娓娓道來。
從容裡,有淡淡的回憶色彩,彷彿褪色的彩畫。
燕子飛時,又是青梅竹馬。
陸錦惜講的,是陸氏的故事。
她完全將自己放在一個客觀的、講述者的位置上,彷彿置身事外,聲音裡卻帶著一點不易察覺的悲憫。
為陸氏完全不受她自己控制的命運。
這是一個很老套的、青梅竹馬的故事。
但在薛明琅這樣年僅七歲,還不懂得什麼情情愛愛的小孩子聽來,已經足夠動人,甚至足夠讓她嚮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