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出現在了他腦海之中,讓他回憶起昨日傍晚,夕陽餘暉下的一言一語,一舉一動。
溫婉的微笑。
體貼的神態。
細緻的言語。
他一時又有些出神。
還好這時紀五味又進來了,這一次拿著他昨日被醒酒湯潑過的鶴氅,看上去已經乾乾淨淨了。
“大公子,您的衣服。昨夜師孃說看你跟師父喝大了,總不好叫你穿著一身髒衣服走,便自作主張給洗了一遍。”
顧覺非於是回過神來,伸手接過:“張夫人一片好心,哪裡有什麼自作主張之處,多勞她費心了才是。”
“師孃還讓人煎了半碗醒酒湯藥,跟今日的粥菜配著,藥性也溫養,算食補。方才您睡著的時候,我已端到桌上涼了一會兒,應該可以喝了。”
紀五味摸了摸自己的頭,年輕的臉上帶著一種朝氣。
“師孃說了,讓您好歹用些,回頭不頭疼。”
顧覺非目光一轉,便瞧見了那不大的圓桌上,不知何時已經擺上了一隻瓷碗,裡頭裝著淺褐色的藥湯。
除此之外,竟還有一碗冒著熱氣的白粥,配了兩盤小菜。
看上去,實在是很簡單。
可那一點熱氣兒,好像能冒到他心裡一樣,可越是如此,就越是想起昨夜的種種……
他強將那一股血腥氣兒壓了下去,掛上了謙和的笑容:“替我謝謝你師孃,也謝謝你師父。”
怎麼連他師父也謝?
紀五味睜大了眼睛,一下有些沒反應過來,不過也沒多問,只道:“那您先喝藥用飯。我就在外面切藥,您有什麼事再叫我。”
顧覺非點了點頭,應了聲好。
紀五味便走了出去。
顧覺非人在裡屋,站了一會兒。
也許是因為遊學時候,在這樣的地方走過很多,也見過很多。
所以,他站在這相比於太師府顯得簡單甚至簡陋的屋子裡,竟沒有半點違和。
他將外袍放在一旁,先洗漱過,將身上沾著的酒氣都去了去,再用方巾將手指上沾著的水珠,一點點擦去。
這時候,才慢慢將外袍披上。
就好像披上一層盔甲。
那一瞬間,昨夜所有的狼藉與狼狽,好像都被這鶴氅一蓋,消失了個乾淨。
微微盪漾著的水面上,倒映的,又是一個完美無缺的顧覺非。
他坐下來,把醒酒的湯藥先喝了,才用過了桌上放著的清粥小菜,將口中那苦味兒給壓下去。
等他掀簾子走出去的時候,外面堂上早已經忙碌成了一片。
坐館的大夫們,忙著給人開藥看診。
昨夜也喝大了的鬼手張,這會兒嘴裡含了片人參,一臉沒事兒人似的,給病人按脈。
夥計學徒們,則做些打下手的活計。
藥櫃前面的小桌上,已經架了專門用來切藥的小鍘刀,紀五味就站在那邊,手上按著鍘刀,下頭是塊切了一半的天南星根莖。
但他這會兒沒切,正在跟一個身穿青色直綴的人說話。
不是旁人,正是應了陸錦惜吩咐,來這邊請鬼手張的潘全兒。
紀五味道:“這一大早,還是來請我師父的麼?”
“可不是,不過這一次也不急。”
潘全兒笑了起來,這一次倒是多幾分從容。
“我們府裡廷之大公子,自小患有腿疾,一直也沒能治好。”
“二奶奶遣我來問,看看張大夫是不是有空給看看。一時沒空也不打緊,什麼時候有空,將軍府這邊都能等。”
“這樣啊……”
紀五味皺了皺眉,琢磨著便要去知會師孃與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