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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廝見了她,倒也激靈,躬身就拜:“給二奶奶請安。”
“起吧,不必通傳了。”
陸錦惜擺了擺手,叫他起身,便徑直走了進去。
院落還是那樣簡單。
五間屋子,一口深井,馬已拴在馬廄裡。
院落中央,竟用矮桌搭了兩張大木板,上頭排著一本本舊書,大多攤開了來。有些泛黃的紙頁,映著天光也顯得明晃晃。
三個丫鬟就站在旁邊,把才從屋裡搬出來的書,一本本翻開放上去。
陸錦惜還沒走近,遠遠見著,只覺這幾個丫鬟年紀都不大,臉上卻都帶著幾分怏怏,倒像很不高興。
那放書的力道,倒跟書有仇似的。
她心裡門兒清,便笑了一聲:“這是在曬書呢。”
幾個丫鬟聽見,這才一回頭。
一見卻是立刻嚇了一跳,忙將手中書本放下,都拜了個大禮下來請安:“奴婢們拜見二奶奶,給二奶奶請安。”
聲音倒是清脆。
個個臉上那不高興的表情也都收了回去。
陸錦惜看得一樂。
她也沒叫她們起,只走上前去,站在那排滿了書的矮桌前,拿了一本起來,一翻名字,竟是《長短經》。
這書乃前代人所著,又名《反經》,以古為鏡,所引經史子集無數,卻不以成敗論英雄,也不全以忠奸論人物。
其意,在提醒人要知一二,知正反。
由此可做到“識人量才,知人善任”。
陸錦惜曾看過一半,剩下的還沒來得及看全。
拿著這書,她便不由翻了兩頁,只見書頁雖舊,似常被人翻閱,上頭卻無一個註解——新的舊的都沒有。
這倒是奇了。
看這書模樣,該是薛況留給他這寶貝血脈的舊書,竟沒有其他書上都有的批註……
陸錦惜心裡有些猜疑,恰又逢著這內容是她沒瞧過的,一時沒留神,竟多翻了兩頁。
這可苦了那蹲身行著禮的幾個丫鬟。
二奶奶沒叫,她們哪裡敢起?保持著那姿勢,可謂是搖搖欲墜,眼看著就要支撐不住了。
薛廷之從屋裡出來的時候,恰好瞧見這場面。
那一位仁善的嫡母,一身素淨雅緻,在天光下低垂了螓首,翻書細讀。
纖細如削蔥根的手指,搭在泛黃的紙頁上,由那衣角袖口的綠萼梅繡紋襯著,是一派溫文的詩書氣韻。
若單單這麼看著,真叫人目眩神迷。
薛廷之都不由被晃了一下眼。
可隨之,他目光便落在了她腳邊不遠處。
幾個才分下來伺候他的丫鬟,蹲身跪在地上,額頭上已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也不知是累的還是嚇得,臉色全都慘白的一片。
眼瞧著就要哭出來了,梨花帶雨的。
這對比,美人與蛇蠍?
有心,還是無意?
薛廷之眉梢微微一挑。
他頓了一頓,還是打簷下走來,因有跛足,再怎麼平衡,也有些一瘸一拐。到得陸錦惜身前,他便躬身行了禮:“廷之給母親請安。”
嗯?
陸錦惜聽見聲音,這才抬起頭來,薛廷之竟已在她面前了。
她頓時一哂,道:“我見你這裡曬著書,沒留神抽了本出來看,倒看進去了。”
薛廷之掃了一眼那書,卻是眼角闇跳。
這一位嫡母……
真是很能挑書的。
他垂眸道:“前陣子屋內潮溼,所以廷之才想著把書翻出來,見見天光。這些書都是尋常書,母親見了若喜歡,廷之讓人送去您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