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
因為先前叩首十八次,他額頭現在紅了一片,看上去十分滑稽。
其實顧覺非現在都還沉在之前拜師禮那一瞬的情緒中,並未怎麼脫出來。可這一瞬間,看著他這額頭,終是沒忍住,笑了一聲。
“三拜九叩,磕個頭磕成這樣,你一直這樣磕的嗎?”
“呃?”
薛遲頓時愣了一下,然後才反應過來,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卻不明白自己磕頭有什麼問題。
“平時磕頭的時候比較少,不過給我爹也這麼磕頭的。先生,是哪裡不對嗎?”
“……”
顧覺非唇邊的笑意,一下就淺了不少。
他眼角餘光一閃,便瞧見了前面往這邊走過來的陸錦惜,於是只摸了摸薛遲的頭,淡淡道:“沒什麼不好的。大將軍夫人來了,你該回去了。”
“孃親?”薛遲有些驚訝,連忙回過頭去,果然看見她從外面走過來,立時高興地跑了過去,“孃親!”
原本他是要一下撲進陸錦惜壞裡的,可跑到近處了,才想起這周圍還有不少人看著。
那一張臉,立刻就紅了起來,忸怩地停在了半路上。
陸錦惜自然看清楚了這中間的變化,心底暗笑:這小胖子,拜過師就是不一樣了,還要起臉面來了。
當然,她不會拆穿。
所以只當自己什麼都沒看到,陸錦惜若無其事地走到了薛遲的面前,在看見他額頭時忍不住一皺眉,卻沒說什麼,只笑著問道:“事情都好了吧?”
“都好了,先生交代的事情也記清楚了。”
薛遲點了點頭。
“那時辰不早,先生們有事,我們也該回去了。”
陸錦惜說著,牽了他的手,又抬起頭來,看向那邊站著的顧覺非。
他依舊那般淵渟嶽峙地站著,目光也落在她身上。
看上去與之前沒有什麼不同。
可這一刻,陸錦惜卻很自然地想起了永寧長公主的評價,一時只覺得他身上籠罩著重重的迷霧。
顧覺非……
她心裡念著這三個字,卻沒有走過去,只如同來時一般,隔著這麼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微微欠身,斂衽一禮。
禮貌。
生疏。
又帶著不變的雅緻與從容。
這便是所有世人眼中的“大將軍夫人”了。
彷彿此前她不曾在屋中與他私會,也不曾在與他有過那樣貼近的肌膚之親,一切都隱藏在了端莊淑雅之下,如同他的一切,都隱藏在了溫潤與謙謹之下。
顧覺非沒有走過去,也沒有多餘的言語。
他只是注視著她,看她牽了薛遲的手,身後跟著一個跛足的薛廷之,還有幾個丫鬟,款步消失在了他視線的盡頭。
閱微館的里人,很快散得差不多了。
來的時候是人山人海,擠得不像話,走的時候卻因為將軍府的馬車離開較晚,所以運氣極好地一路暢通。
一個多時辰後,便回到了將軍府。
京城裡,什麼都可以慢,唯獨訊息是傳得最快的。
閱微館開試這件事,本就是大半個京城的人都在關注,開試的各種結果,自然都跟長了翅膀一般朝著四面八方飛,更不用說薛遲這一回搞出來的“大動靜”了。
將軍府裡,早已經傳遍了。
不少丫鬟、僕役,都在側門這邊候著,準備給陸錦惜和薛遲道喜,討個彩頭。
聽過訊息的,知道這是成了計之隱和顧覺非的學生,不知道看這場面,只怕還以為是中了狀元呢。
陸錦惜掀開車簾下車的時候,見著這烏泱泱的一片人,便知道他們為什麼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