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兵力佈防圖,教中也無人知道底細,更不能提前勘驗正誤。即便你隨便畫一張,拿來糊弄,我等也辨不出真假。真金得要火煉,唯有等到真正交戰時,才知道你所言的虛實。若是你有心陷害,而本座依你之圖調兵遣將,說不準便全軍覆滅,大失其利。這條件,你是本座,你會應允嗎?”
這是看上了謝危的兵力佈防圖,可又不想放人。
誠然,萬休子說得不錯。
然而這般冠冕堂皇的話下面,誰能不知道,他留下姜雪寧是想將這姑娘作為一個拿捏製衡謝危的把柄,永遠叫謝危乖乖就範。沒用了,謝危跑不出去;有用了,還能繼續驅使謝危為自己賣命。
謝危道:“教首有話不妨直說。”
萬休子卻是冷笑:“你豈能不知我想說什麼?”
周遭的舵主沒一個插話。
萬休子面上那點本就虛假的笑意被浮上來的陰沉壓了下去,眼底更添上了幾分算計的狠毒,只道:“那女娃,本座現在是萬萬放不得的。九城兵力佈防圖,事關緊要,出個差錯,你有十個腦袋也擔待不起。事到如今,你在本座刀俎之下,已沒有選擇的餘地。將佈防圖畫出來,或恐本座心情好了能饒你們。可佈防圖要畫不出來,又或是畫出來之後有假,前線吃了敗仗,便叫她先為你殉葬!”
謝危面上瞬間劃過了怒意,目光也冷沉下來。
萬休子也不催他,只道:“輪到你考慮考慮了。”
可其實只有一種選擇。
的確如萬休子所言,謝危沒有選擇。
獻上兵力佈防圖,讓自己有利用價值,尚可已換得一線生機;若是負隅頑抗,現在便要掉腦袋,再沒有半點翻身的機會。
聰明人都會選前者。
謝居安也的確識相地選了前者。
在聽見他給出肯定的回答,可卻看見他垂在身側半攏在袖間的手指緊握時,萬休子竟然感覺到了一種空前的快意——
縱然你有千萬般過人的籌謀,又能翻出什麼浪來?
有了弱點,便只配被人拿捏!
而他恰恰抓住了這個弱點,於是立於不敗之地。
這一天,是正月廿三,謝危先為萬休子畫了距離金陵最近的徽州的佈防圖,萬休子看都不看一眼,便叫人徑直送去前線。
他是從不與大軍一道的。
二十餘年前與平南王一道舉事失敗,狼狽從京城退走,遠遁江南,這些年來朝廷對他的追查就沒有停過,是以也養成了萬休子過分謹慎小心的習慣,光是在金陵,就有不知多少住處。
連當年的謝危也只知一二。
到如今這種關鍵時候,前線是險之又險的地方,一旦有哪一戰失敗,餘者可能被殺,可能被俘,無論哪一種情況於萬休子而言都是不能接受的。
所以他與天教軍隊行進路線截然相反。
天教從東往西行軍,萬休子則從西往東行進,大軍在東邊拔下一城,他便往東進一城。若不出意外,戰事順利,將在途中某一座城池與大軍會合。
這般的狡兔三窟之法,縱然有誰想要對他下手,只怕也摸不著他蹤跡。
從洛陽傳信到金陵,快馬也就兩三日。
前線已得了萬休子吩咐,先從六萬大軍中分出兩萬來,按著兵力佈防圖所示的薄弱處,進攻徽州。正月底出兵,二月上旬就已經佔領其地,在城頭上將天教的“大同旗”插遍。
訊息傳回洛陽,整座山莊都為之振奮。
無疑這也驗證了謝危這一張兵力佈防圖的正確。
忽然間,往日他“天教智囊”“度鈞山人”的地位,好像又回來了。連萬休子都對他和顏悅色,除卻隻字不提放了姜雪寧的事之外,倒和以前謝危在天教時候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