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抬起頭來,豎著耳朵聽了片刻,眉頭陡地一挑,竟把旁邊窗扇推開來,朝著外頭街上看去:“好像是年前入京的那幫韃靼人鬧市縱馬……”
謝危聞言,眉尖也是一蹙,同向著窗外望了一眼。
下頭果然一片紛亂。
街邊上還斜著一輛馬車,車伕正蹲下來檢視車輪,旁邊卻是名裹了雪狐毛滾大紅緞面斗篷的姑娘站在旁邊瞧著,巴掌大一張俏生生的臉上,竟是冷若冰霜。
呂顯也瞧見了,不由轉眸向謝危看去。
*
韃靼來的一幫使臣,可真是威風八面!
真把京城當自己家了。
姜雪寧從姜府裡出來本就要比姜雪蕙晚上幾分,若路上不出什麼意外,差不多挨著宮裡定的時辰去。可半道上遇見這種事,馬車壞了,人在半路,還不知要耽擱多久,當真是一肚子火氣沒地方撒。
她正想說去附近僱一頂轎子,先入宮去,馬車的事情留給車伕慢慢處理,結果還未開口,一抬頭就看見街對面二樓的幽篁館裡竟下來一人,直朝著她走過來。
當下便訝然了幾分。
劍書腰間佩劍,看了一眼那馬車,果然是壞了,便向姜雪寧拱手道:“二姑娘是要入宮吧?這下車壞了一時也不能成行,外頭風大,不如到樓上稍坐,先生也正在那邊。”
姜雪寧便下意識向對面臨街二樓看了一眼,當中一扇窗果然是半開著,她一眼就看見了謝危那張輪廓清雋的側臉。
通州回來後,已有十數日沒見過了。
謝危也沒再逮她過去學琴,加上蕭定非鬧了一出又一出的好戲,她難得過了個舒坦的好年。今次又要入宮,剛才在車裡時她便琢磨,回頭少不得又被這位少師大人拎著,伏低做小。
可沒想,沒等入宮便撞上了。
姜雪寧突然便想起張遮,通州回來他也得了晉升,大約也是在忙吧?
心裡雖這般唸叨,可不知為什麼還是悶了一下。
謝危既叫她去,外頭也的確風冷,她自然沒得拒絕,點了點頭,便交代了車伕兩句,隨劍書上了樓去,進到幽篁館。
此地她曾隨燕臨來過,館中一應佈置倒沒怎麼變化。
劍書引著她往更裡面去。
掀開一道門簾,姜雪寧就看見了裡面坐著的謝危,屋裡擱著燒了銀炭的火盆,暖烘烘的,他坐在窗下,穿身蒼青的道袍,也正好抬了眼瞧她。
謝危在幽篁館,肯定是見呂顯。
可現在去沒看見呂顯人。
姜雪寧的目光從謝危對面那隻尚且還未收走的茶盞上一晃而過,規規矩矩地上前道禮:“謝先生好。”
她行禮時雙手交疊在腰間,纖細的手指尖便露出些許來,袖裡卻隱約有點清泠泠地聲響。
謝危道:“撞見韃靼的人了?”
姜雪寧不由撇嘴,想起方才的事情來還有些上火,氣道:“學生可沒完全撞見呢,真要打個照面,您現在見著的我只怕就是缺胳膊斷腿兒了。”
謝危眉頭就皺了起來:“正月十六,胡說八道些什麼?”
正月十六還是我生辰,我都不忌諱,你忌諱個什麼勁兒?
姜雪寧腹誹,不大爽他,可又不敢頂撞,只好把腦袋埋下來,小聲道:“哦。”
謝危看得出她不服氣。
盯了她片刻後,忽然道:“這些天同蕭定非往來,眼瞅著他折騰定國公府,連宮裡賞賜的許多東西都抬了去送給你,你倒收得爽快,看得高興?”
姜雪寧心裡咯噔一下,可沒料想謝危竟然會找自己說這件事,頓時抬起了頭來。
可對上謝危那雙通明的眼時,又莫名沒了膽氣。
她想,在這件事上實沒必要瞞著謝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