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願舍了這舊名舊姓還於白身, 受那千難萬險之苦,也不要什麼榮華富貴。
與謝危相比,蕭定非一向是那種與他截然相反的人。
但不可否認,他是受了此人的恩惠。
因此在面對著謝危時, 他也從來不敢有太多放肆,更不敢跟對著天教其他人一般乖張無憚——即便教首做得乾乾淨淨,當年那些個知道真相的人相繼死於“意外”。
對他這句隱隱含著嘲諷的話, 謝危不置可否, 只是道:“我曾派人去醉樂坊找你,醉樂坊的姑娘說你去了十年釀買酒, 待找到十年釀方知你根本沒去。”
蕭定非靠在引枕上:“這不是怕得慌嗎?”
謝危盯著他。
他放浪形骸地一笑:“聽說公儀先生沒了音信,可把我給嚇壞了。”
謝危波瀾不驚地道:“公儀先生在教首身邊久了,到京之中我自不能攔他, 也不知他是做了什麼, 竟意外在順天府圍剿的時候死在了朝廷的箭下,我驟然得聞也是震駭。只是事發緊急,朝廷也有謀算, 連公儀先生屍首也未能見到。只怕訊息傳回金陵, 教首知道該要傷心。”
豈止傷心?
只怕還要震怒。
公儀丞素來為他出謀劃策,乃是真正的左膀右臂,去了一趟京城, 不明不白就沒了,說出去誰信?
蕭定非向劍書伸手:“茶。”
劍書白了他一眼, 卻還是給他倒茶。
等茶遞到他手裡,他才道絮絮跟劍書說什麼“你人真好”,然後轉回頭來咕噥道:“京城是你的地盤,自然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我也不敢去懷疑公儀丞是你弄死的嘛。”
謝危一笑:“我竟不知你何時也長了腦子。”
蕭定非喝了口茶,難得得意:“只可惜沒跑脫,但反正試試又不吃虧,萬一成功了呢?”
謝危道:“可是沒成。”
蕭定非便腆著臉笑起來:“那什麼,先生可不能這麼無情,畢竟此次我也算是立了一回功的!”
謝危挑眉:“哦?”
蕭定非一邊喝茶是假,實則是悄悄打量著謝危神情,面上半點也不害怕,心裡卻是在打鼓。
過去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全浮現在腦海。
他又想起白日裡被射死在山谷內的那一地曾經相熟的天教教眾,絞盡腦汁地琢磨,怎樣才能在這看似風平浪靜實則暗藏危機的局面下,為自己贏得一線生機。
他道:“那張遮的身份是我揭穿的!”
謝危道:“是嗎?”
蕭定非道:“真的,而且不早不晚,就在今天。我是什麼人,我有多聽話,先生您還不知道嗎?這麼多年了,保管錯不了。打從一開始他們說要去劫天牢,我就覺這事兒不大對。待見到那姓張的帶了個姑娘出現在廟裡,還說什麼‘山人住在山裡’,這狗官必定瞎說啊。但當時又看見小寶在,便沒聲張,以為您暗中有什麼謀劃。直到今早看小寶把姜二姑娘帶走了,又在這觀裡看見了您寫給馮明宇吳封那倆孫子的密函,我才把姓張的揭穿了。”
要說這一次從京城到通州,沿途險峻,錯綜複雜,有誰看得最清楚,只怕真非蕭定非莫屬。
誰讓他兩邊都知道呢?
有些人既當兵又當賊的人,且還喜歡自己演左右互搏的好戲,兵抓賊、賊坑兵,讓兩邊以為是對方與自己作對,卻不知中間另有推手。
公儀丞死,是一切的開始。
不管是否出於衝動殺了此人,謝危後續的一應計劃足夠縝密。
但顧春芳舉薦張遮進來橫插一腳,是第一個意外。
謝危若凜然出言回絕,不免惹人懷疑,是以乾脆將計就計,計劃不便,只放張遮入了棋局,又命了小寶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