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不了。」林楊說:「我也不想改。」
郭老頭好不容易消下去的氣又起來了:「你非這樣犟」
「三年前陳一航走的時候,學校裡就到處在傳我是同性戀了,你不知道而已。」
郭老頭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什麼意思」
「意思是,」林楊呼了口氣,「我試著改了,沒改過來,也不想改了。」
可郭老頭問的是,「為啥子三年前的事情我都不曉得」
「是我故意瞞著你的。」林楊默了一瞬才說:「怕你不要我了。」
郭老頭猛然怔住,他張了張口,卻什麼都沒說出來。
三年前,不論發生了什麼事,讓林楊陷入了同性戀風波,但他父母雙亡,沒有父母壓力,自己的事情自己負責,聽起來,至少在出櫃這條路上,要比其他很多人的路好走一些,但那時候,郭老頭知道的,那時候林楊差點退學,老師怎麼勸都不聽,林楊是來問過他的,問他要是不讀了,他們爺倆相依為命就這麼過活行不行
郭老頭想收養林楊這件事不是秘密,小時候是覺得看他乖巧心軟,他自己老婆死得早,自己身上沒幾個子兒,加上不務正業好打牌下棋,也沒誰看得上他。混了大半輩子就一個兒子還不傍身,出息是出息,看不見摸不著,到底是寂寞的,想個孫兒承歡膝下也好,想個小兒子逗趣也罷,不論他把林楊當孫子還是當兒子,在他心裡林楊的確已經是他家人了。
但領養這件事,林楊一直沒答應,也是人盡皆知的。一直到三年多以前,林楊才慢慢學會接受他的好意,也開始偶爾住在他家裡,來家裡吃飯也更頻繁,有那麼一段時間,林楊除了週末都回來,那時候他們甚至像真的父子爺孫了。
可時間經不得回想,只要細細一想,郭老頭就知道,那時候的林楊,或許前腳正看著他把自己的同性戀兒子踹出門,後腳自己就陷入同性戀傳言,學校,甚至街坊鄰居,這麼多長嘴長舌壓在他身上,他只想到了捂郭老頭的耳朵,怕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承諾要他的人會因為同性戀不要他了。
心疼嗎?是心疼的,可是看見林楊,郭老頭沒辦法不去想郭城,他也不知道對於他而言,到底郭城是兒子,還是林楊是兒子,總之他現在看著林楊,心裡只有一個想法:「喜歡男人這回事,哪怕是郭城,我也沒克亂講,到底誰給你講出克的」
這種事情,郭老頭不信林楊會自己大肆宣揚,只有可能是別人亂傳,或是像他一樣,無意發現
按照那段時間的追溯,林楊身邊只有陳一航了。
「是不是你那會兒和小航……被人看見了」
「不是。」林楊說。「我和陳一航,沒有那回事。」
但事情的確是因為陳一航而起的。林楊發現自己的性向後只告訴過陳一航一個人,那時候的陳一航,陽光開朗,辦事可靠,討父母老師和所有人的喜歡,也包括林楊。
要是現在來說,林楊會告訴別人他分得清自己的感情,但以前,他承認自己也有錯,模糊了自己的感情界限,將陳一航拉入了漩渦,現在仍然覺得虧欠。
因為與眾不同的性向被懸吊在一柄劍下,日夜惶恐,看不到十四歲的天空,也看不到二十歲的未來,昏天黑日的福利院,開了燈也看不清的便利店,父母與親人,生活與未來,沒有一樣摸得著,偏偏命運還要讓他更曲折些。
一個貧窮的孤兒,同性戀,抑鬱傾向的窮學生,校園霸凌受害者,這樣的人,怎麼看得見未來呢?
抓住陳一航的時候,林楊也以為自己抓住了稻草。
直到那份感情隨著青春期的成長,慢慢變得清晰,他才猛然醒悟過來,他和陳一航早回不到過去了。
他們在打著檯燈的小宿舍裡一起暢聊過的,幻想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