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舊的書桌,彷彿間,他好像聽見朗朗讀書聲在迴響。
再一次拂過每一張桌子,顧餘生站在那一道上鎖的門前,他伸出手,在牆上的縫隙裡摸了摸,藏在時光裡的鑰匙從牆縫裡取了出來,長長的鑰匙觸及生鏽的鎖,忽然之間,鎖和鑰匙一同化作歲月的鏽跡從顧餘生的掌心溜走。
顧餘生心中泛起無盡的悵惘,他從未相信過宿命,但在鎖和鑰匙化作塵埃的一瞬間,他有些相信命運:命運就是一把枷鎖,推門而入,就是命運的終結,鑰匙和鎖,彷彿都在等待著主人歸來的那一天,完成了最後的使命。
這或許就是時間的真諦。
顧餘生心有所悟,手已推開那一道塵封的門,書院的後院,是他和莫晚雲一起朝朝暮暮生活的地方,院角的水渠已經乾涸,那年種下的梅花還有生命的痕跡,但這不是它盛開的時節。
牆角的那一棵老桃樹已經很老很老了,枝幹都已被燒焦,可它的枝椏上,猶自有幾朵桃花還在頑強地盛開著,它在訴說著歲月的漫長。
君來時,春未晚。
顧餘生伸出顫抖的手,粉色的桃花已快要凋零,他想起那年莫晚雲種下這一棵桃樹時說過‘只要桃花開,年年等君回’。
當時的一句等君回,如今竟比山盟海誓還要沉重。
或許那時的莫晚雲,已經知道長久的別離,只可惜當時已惘然。
“是我來晚了。”
顧餘生輕輕倚靠在牆邊,呆呆地凝望著即將凋謝的桃花,一陣清風吹過,桃花瓣離開了樹,一點點落入塵泥,那旋轉的花瓣,是人間最美的輕舞。
點燃牆上掛著的蠟燭,將花瓣埋葬。
少年悵惘地看著天穹下的孤月。
這一刻,他感覺到歲月所有的孤獨,都湧上心間,身體默默的蜷縮在角落,那些修行者以為的上古先聖,不過是一個相思成疾的人間少年。
解下腰間一壺酒。
在月下獨飲。
酒已盡,少年又喝下那年從眠月井裡取來的一葫水,眼中的世界逐漸變得迷離,他把玩著一枚天圓地方的銅錢,拋向遠方。
遠山霧靄迷迷,江河闊闊水波浮動。
一艘船兒從迷霧中駛來,戴著箬笠腰掛魚簍的擺渡老人在月光下越來越近,最終停留在書院外的洗心河上。
“這是我駛過最遠的路。”擺渡老人站在船頭,他的身影在月光下明暗交匯,面龐的輪廓蒙著一層神秘,片刻後,沒有得到回應,他再次開口,“醒一醒,背劍人,天亮之前,你必須回到故鄉。”
“故鄉……嗎?”顧餘生撐牆站起來,踉蹌地走了幾步,迷離的眼睛裡,擺渡船和擺渡老人的輪廓漸漸清晰,醉意消減幾分,“前輩,我一個人回去……如何面對故鄉?那不過是悽苦的樊籠罷了。”
“如此爛醉,必是相思纏身,我有一藥,可解相思。”
擺渡老人說話間,已出現在小院內,背對著顧餘生。
“什麼藥?”
顧餘生的瞳孔漸漸放大。
“見你想見之人。”
擺渡老人回頭,顧餘生於爛醉之間,依稀看見那箬笠蓑衣下,赫然是一具人皮包裹著的歲月白骨,他猛地打了個激靈,醉意全消。
“前輩所說的,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