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翁的兒子恭良推著獨輪車走進深巷,先是從獨輪車上搬起一袋木炭有些吃力的順著那一間院牆推過去,木炭就會準確的倒進柴房的角落。
“孫婆婆,我給您送炭來了。”
恭良把獨輪車推到孫婆婆的院前,嘴裡吐著冰寒的迷霧,黢黑的手抬起來,用手背輕輕敲了敲門。
“門沒關。”
恭良用肩膀輕輕把門推開,用膝蓋抵住獨輪車,把木炭扛在肩頭,又懷抱了一袋,連扛帶拽的把木炭搬進舊院柴房,把木炭倒出來,躬著身子大口大口吐著氣,把木炭碼放得整齊。
幾年時間。
賣炭翁的兒子被歲月催老,額頭皺紋叢生,法令紋內還有木炭屑,他即使站起來努力喘氣,腰也變得如當年的賣炭翁一樣佝僂著身子,肚子還咕咕叫喚。
縫補衣服的孫婆婆抬起頭,混濁的眼睛落在恭良的身上,隨手丟過去一張縫補過的帕子。
“擦一擦臉,還沒吃飯的吧,鍋裡還有兩個饅頭,你去取一個來填一填肚子。”
恭良見帕子飛來,沒有去接,而是狼狽的後退幾步,把手伸進雪裡擦了擦手,才小心翼翼的把帕子撿起一角。
哐嘡。
帕子裡有大幾十個銅錢,還有幾塊碎銀子。
“孫婆婆,給多了,給多了。”
恭良用手捻了十幾個銅錢,小心翼翼的藏進袖子,其餘的依舊留在帕子裡,撿起來放在針線籃裡,裂開嘴,有些窘迫的笑了笑,進柴房拿了一個饅頭,用衣角兜著,蹲在門檻邊上狼吞虎嚥吃了起來。
“孫婆婆,最近小鎮來了不少外鄉人,像是修行的,可偏又受不住凍,這天冷,我每天能賣不少炭,銅子攢了好幾罐,希望天再冷一些日子,我再攢幾罐子銅錢,就給我那個傻兒子娶個媳婦,等抱了孫子,我這一輩子也就熬出頭了。”
孫婆婆沒有說話,只是低頭縫縫補補。
好一會,她才抬起頭來。
“阿良,你去趟桃花塢幫我看看有沒有船回來,我託人帶了點東西,也該到回來的時候了。”
“好的,孫婆婆。”
恭良已啃完饅頭,起身就要往外面走去。
“這些錢,拿著吧。”
孫婆婆指了指籃子裡的銅錢和碎銀。
恭良停下腳步,想了想,從帕子裡取了幾枚銅錢,剩餘的還是沒拿走。
推著獨輪車的恭良恢復了體力,朝青雲鎮東口的官道走去。
這條路。
恭良每天都走,熟的不能再熟。
走了一會,天空的雪越下越大,天灰暗暗的,明明是晌午時分,卻好似快要天黑了一樣。
“這天,還要下大雪咧!”
恭良腳步越快,天越冷,他心情越好,每天多賣兩車木炭,能多攢下幾個銅子。
只是,近一點的山頭,好的木柴都砍的差不多了。
恭良打算再往深山裡走一走。
十八山深處,就有很多好柴。
用來燒木炭最好了。
距離桃花塢還有不少距離,可恭良覺得步伐越來越沉重,連呼吸都變得有些困難,他忍不住看向灰暗的天空,隱約間,好似有什麼東西在翻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