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免孟浪,因此引商止步,揚聲提醒:“上神,時候不早了,該啟程了。”
可惜話音消散,沒有任何回應。
不好的預感慢慢升上來,雲月面色微沉,但極力隱忍,“長情,我們該走了。”
依舊石沉大海,殿裡除了更漏的滴答,再無任何響動。
引商轉過頭來,見君上眼中雲海驚動,心裡叫苦不迭。但願這位上神別再玩什麼金蟬脫殼之計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帝掌管三途六道,她就是跑,又能跑到哪裡去?無非多費手腳,惹得天君震怒罷了。
其實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他並不認為君上當真深陷情網不能自拔。天帝向來是冷靜的人,他從頭至尾都不曾瘋狂過。辦事深思熟慮,為了心中的理想,他可以放棄很多東西,譬如為人的柔軟,以及個人的情感。那些不瞭解他的,只會論跡來評價他。驕傲、強權、狠毒,他在他們眼裡儼然是個惡人;但他近身的人看他,只會論心。他心志堅定、品質高潔,即便不是聖人,也是天道忠實的擁護者,甚至是個悲觀主義的好人。
但這悲觀主義的好人,不能接受任何人的違逆,包括那個也許會成為天后的人。
舉步直入內殿,穿過金碧山水的屏風,只看見一人站在那裡,沒有長情的蹤影。雲月環顧四周,最後將視線定格在公主臉上,“她人呢?”
長公主無法回答,一雙眼睛努力地眨動著。他明白過來,抬袖一掃解開定身咒,她才大大地吸了口氣。
“跑了。”長公主撫胸道,“拉我進殿,吩咐我說不認得她,這樣你們便不會為難我了。我本想多問她幾句話,她都顧不上回答我,只說活著重逢請我喝酒,死了見不上還給我上墳……二位,我沒有和她沆瀣一氣,你們有怨還是有仇,找她一個人就行了。”
所以這位長公主是個聰明人,若否認認識她,那這中土大國的龍脈也許真的會盡斷。現在的應對,還算符合長情的性情,天帝可以容忍別人利己,但絕不能容忍別人誆騙他。
他牽起一邊唇角,雖然也算是笑,但笑意不達眼底,如劍抵冰稜,漾起令人膽寒的光來。
“真是一對古怪的朋友,一個為求脫身,絲毫不念舊情;一個轉頭便賣友,把自己撇得一乾二淨。”
俊美的青年,連嗓音都是無懈可擊的。長公主地位尊貴,受慣了各式阿諛和吹捧,從來沒有人敢對她出言不遜。如果換了平時,她可能會因自己更年長,怒叱後生的狂妄。然而面對這個人,她卻心生怯意,因為他的高高在上連帝王都難以企及,俗世的公主,在他眼裡如螻蟻眾生一般。
可能這就是正統神祗和長情那個土鱉神的區別吧,長公主幾乎可以斷定這兩人是從上界來的了。既然是真神,應付起來更須十二萬分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