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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緩緩望過去,看見無數魔物成一片黑壓壓的浪潮,而他和赤霄龍雀劍所在的高地就像唯一的孤島,它們都在向這邊湧來,攀爬,向上。
修真界的眾人執武器護衛在他周圍,然而一大半的人身上已經沾染了裂縫所帶來的魔氣,甚至開始自相殘殺起來。逍遙子打出一個浩然符咒,將一個魔化弟子打落樓頂!
魔物在阻止什麼?阻止他拿到赤霄龍雀劍麼?
一片嘈雜亂象。
他不知道這代表什麼,他的大腦已經宕機了,幾乎失去任何思考能力,只知道東君仍然沒有來,沒有在自己身邊,或許不會來了。
他的注意力轉到眼前,就在這片刻之間,蝴蝶夫人的身影忽然踉蹌了幾步,黑氣在她身上蒸騰,她跪在地上,眼白開始變黑,整個人劇烈顫抖,像是在和魔物的侵蝕抗爭。
她身上那無數只蝴蝶像是受到了驚嚇,撲著翅膀飛出來,又被魔氣沾染,或被狂風颳倒,漫天飛落。
紫黑色的蝶翅灑下紫黑色的粉末,有致幻的作用,林潯看著它們,狂風颳起那些粉末,粉末落進他的眼睛裡,他睜不開眼睛了,睏意這樣強烈,像是另一個世界朝他招手。
林潯的意識又昏了幾分,他感到濃烈的睡意,彷彿墜入一個不會有黎明的夜晚,或許人的死亡就像一場沒有盡頭沉睡。
而東君沒有在他身邊,每個東君不在的夜晚,他都會做夢。那些散碎的片段就像日光透過山楂樹在牆壁上投下的亮斑,沒有內在的邏輯能把它們連起來,只是吉光片羽,各自閃爍一些漂亮的輝光。
——這次會夢見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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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粒粉末都化成一個黑翅的蝴蝶,這些幽靈般的活物棲滿了他的視網膜,它們翅膀的邊緣折射出七色的虹彩,三原色聚攏,旋轉,交疊。彩色畫面在他眼前一片片展開,他想起小時候。
當他手中有三片長方形的鏡子,他會將鏡面向內拼成一個三稜柱,做成一個萬花筒。他會把萬花筒的一端貼在自己的右眼,然後閉上左眼,這時整個世界都會交錯擴充套件縱橫成複雜的畫面撞進他的眼睛裡。
“這裡有好多個你。”他彷彿聽見一道清亮的聲音說出這句話。
他睜開眼睛,方才混亂的眩暈已經沒有了,他像是飄了起來,身體輕盈,卸去一切枷鎖那種輕盈。他打量四周,這裡是是一片草地,兩個人的身影在他眼前出現。
他看見小時候的自己躺在碧綠的草地上,舉著萬花筒看躺在自己身邊那人,邊看,邊笑:“我數一下這裡面有你的多少隻眼睛,剛剛數到一萬三千九十一了……不對哦,怎麼是單數。”
他旁邊的人道:“數錯了。”
那聲音的質地讓人覺得很舒服,像無人踏足過的深林山谷裡流出的溪水。
而他身下的草地是軟的,長短不一的草葉被日光照得半透明,深碧淺綠過渡交織,偶爾一株雜草紮根其中,頂端開出一朵白色的小花。這個場景安靜清澈得讓人渾身上下都舒展開來,想永遠、永遠留下。
“那算了。”他移了移身體,將萬花筒另一端轉向天空:“我要看天了。”
看向陽光明媚的碧藍天空的那一刻,他反射性地眯了眯眼睛:“……好刺眼。”
——然後他身邊那人會直起身子來,伸手擋住萬花筒的末端:“不許看了。”
他會扔掉萬花筒,和那個人鬧一會兒,然後達成妥協,靠在一起,不再看天空,而是觀看湖水、樹木和建築——其實這是他的想象,因為他直覺事情會這樣發生。而實際上,方才那個場景在短短几秒的閃現後已經消失遠去了。此時此刻他正在牆壁爬滿綠色藤蔓的那棟老房子裡,濃陰遮住了一部分的太陽,是爬山虎開花的季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