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窩頭就尷尬了。
本來人在馬車裡,就算那馬車特別不嚴實,豬崽還老愛把馬車窗的簾子往兩邊拽。但只要人不下車,外頭的人最多扯著嗓子問候兩聲,哪像如今這般,直接將他們堵在半路上,連家都回不得了。
最可怕的是,他奶還樂在其中。
人家喊「秀才公回來了」,他奶立馬樂呵呵的糾正,是舉人老爺。
得了,這話一出,那是真的回不了家了。
窩頭的內心無比絕望,面上還得穩住,保持笑容,看著一個個或是面熟或是已經消失在記憶裡的鄉親們,就跟看猴兒似的,將他圍在中間,上下前後的盯著看。
直到魏大牛他們將馬車安頓好了,走過來時,才發現自家人還堵在半路上。
「我的娘喲!咱們回家再吹,行嗎?」二牛那個缺心眼的,當下就戳破了楊冬燕的小心思。
楊冬燕氣得恨不得揍他:「啥叫吹?我吹啥了?窩頭難道不是考上了舉人?都是舉人了,還不能稱一聲老爺?你自個兒不爭氣,我的寶貝孫子給我掙臉面了,還不興我誇誇他?那我不誇他,難不成還能逮著你來誇啊?我咋誇啊?」
那確實挺難的。
二牛訕訕的閉了嘴,大牛則走上前,讓村裡人先緩緩,他們這些天趕路也蠻辛苦的,容他們先回家洗把臉喝口水,又道這趟回家就是為了全前些年的承諾,過兩天會辦流水席,宴請全村。
這些話說下去,村民們立馬放行。
雖然他們完全沒看出來楊冬燕趕路有多辛苦,沒見她說起話來中氣十足,只差沒在臉上寫著「快誇我」了。
但魏大牛的面子還是要給的。
儘管他們這一支並非魏氏一族的長房,當然老叔家也不是,真正的長房其實是另外一支,也同住在村中,日子過得不好不壞。以前倒是能說得上話,只是長房一貫容易出小輩兒,如今當家做主的,從輩分上來說,跟窩頭是同輩的,年歲卻比大牛還要略大兩歲。因此,早以前魏氏一族若是遇上一些事兒,多半是去找年歲最長且輩分最長的老叔主持公道的。慢慢的,長房倒是淪落成了擺設。
而如今,隨著大牛他們這一支的歸來,連老叔都淪落為背景板了。顯然,淳樸如鄉下人,也都還是很現實的。
在讓道的同時,也有那機靈的,一溜兒小跑的回了家,取了自家的水桶麻布,又吩咐大孩兒拿上掃帚,就這樣急急的往老魏家去了。
老魏家這次回來是帶了不少東西,大部分是打算直接用在流水宴上的,也有給長輩、先生的禮物。但很顯然,沒人會長途跋涉的帶一堆打掃工具來的。
而老魏家的大院子,儘管這些年來一直有人幫著照看,但住沒住人的房舍區別是很大的,肯定得好生打掃一番。
只這般,但凡有了一人打頭陣,必然引來一群模仿者。
因此,楊冬燕比她預想中的要快上許多,就進了清理一新的屋子裡。其實,就算真的打掃乾淨了,屋子裡還是有一股子味兒,再就是很多留在老屋裡的家舍都沒法用了。
好在他們本來也沒打算住多久,湊合住個幾宿,回頭還要趕著回到省城呢。
也就轉眼間,魏家大院又被熱情的村民們擠了個滿滿當當,自有人迫不及待的問起了外頭的新鮮事兒,還有人逮著窩頭問科舉的事兒,更有自詡關係不錯的女眷跑去方氏那頭打聽窩頭的親事定了沒,再往下只怕就是……你懂得。
楊冬燕應對這些事兒特別得心應手,不過比起回答這些問題,她更好奇的是:「隔壁我大嫂呢?」
方才他們回家時,路過隔壁院子,雖沒進去看過,卻也瞧見了院門緊鎖。依著鄉下地頭的習慣,這青天白日的,就算家裡沒人,也沒的說將院門關得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