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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年被貶低為“北蠻子”離陽王朝,不似文風鼎盛的西楚,歷來不設太師太傅等職,一統中原後,依舊如此,而且為了防止權相專權,甚至連中書門下兩省主官也空懸,直到近年先後被桓溫和齊陽龍打破舊例。勤勉房作為龍子龍孫和公侯王孫的讀書之地,在此講學的師傅無不是德才兼備的清流碩儒,只不過官階品秩都不高,甚至有些著作等身的名士才堪堪入品。哪怕是時下勤勉房的一把手陳望,頭上頂著的少保頭銜也僅是個勳號,實打實到手的俸祿比翰林院普通黃門郎還要低些。所以當陳望橫空出世繼任勤勉房少保後,太安城也只當是出了個殷茂春第二的“小儲相”,少不得要按部就班打熬個十幾二十年,才能真正進入中樞重地,可很快就傳出一個天雷滾滾的小道訊息,此人不但要馬上趕赴門下省擔任要職,甚至有可能從執掌翰林院十數年的殷茂春那邊虎口奪食!彷彿是為了作證這個不知從京哪座座府邸吹出的風聞,坦坦翁與國子監左祭酒姚白峰聯袂登門探望陳少保,據說相談甚歡,相互引為忘年交。回頭再看那位晉三郎,相較之前籍籍無名的陳望,雖說亦是春風得意平步青雲,可在王朝頂尖高層中,一直沒有這份殊榮待遇,以此可見,有關“養望”一事的火候功夫,陳望遠比禮部侍郎晉蘭亭更加水到渠成,更加輾轉如意。一時間,太安城內皇親國戚天潢貴胄扎堆的王郡街,這棟原本不起眼的小小郡府頓時車水馬龍。陳望妻子的祖父,並非出身先帝正統一脈,人微言輕,只不過在春秋戰事中立場堅定地站在先帝身後搖旗吶喊,嫡長子得以世襲柴郡王,陳望的妻子作為郡王女兒,本該循例降爵為縣主,當今天子念在兩代柴郡王都忠心耿耿,破格敕封,並且欽點了她與陳望的婚事,如今看來,當初非但不是寒士陳望攀了高枝,而是柴郡王撿漏的功夫天下無雙了。
陳望與郡主早已搬出王府,新宅邸倒是相距不遠,他妻子想要回孃家一趟,也就一盞茶的時間,起先柴郡王還怕女兒頻繁回家惹來陳望的不快,日久見人心,才發現這位賢婿的胸襟確實不凡,如今陳望少保加身,又即將進入權柄漸重的門下省,更無半點寒門子弟常有的一朝得志便反覆,一如既往性子溫良待人恭謹。因為陳府常年閉門謝客,不見生人,這是陳望在未發跡前便立下的規矩鐵律,許多想要燒熱灶的投機客就只好退而求其次,攜禮前往少保大人的老丈人府邸,這更讓有“冷板凳郡王”綽號的柴郡王臉上有光,稍稍上了年紀的郡王有事沒事就笑眯眯負著手去街上鄰居串門,前半輩子的憋屈大概都一掃而空了。
太安城迎來了第二場雪,舊雪未曾融盡,新雪便又鋪上,憊懶些的門戶就乾脆不去掃雪了,熟稔節氣的老人碎碎唸叨著換歲前恐怕還有場雪景可賞,只是冬寒刮骨,苦了他們這些行將就木的老骨頭嘍。
不過唏噓之餘,老人們多會呼朋喚友圍爐閒聊,天子腳下的京城百姓喜好指點江山,尤其是他們這些經歷過兩朝乃至是三朝離陽皇帝的老傢伙,雖然對硝煙初升的西北邊塞和告一段落的廣陵戰事,都讓人開心不起來,但大抵還是樂觀的,畢竟本朝經過二十餘年的修生養息,離陽又有著永徽之春的結實底子在,見慣風雨的京城老人堅信明年的這個時節,天下就會徹底太平了。某些老人還會想著若是能
在躺進棺材前瞧見本朝吞併北莽的場景,那便死而無憾了。
太安城這個被百姓稱作郡王巷的地方,隱約擺出跟張首輔府邸所在那條兩兩對峙的架勢。只是雙方境況截然相反,後者每當早朝和退朝時分,那都是車水馬龍,而前者則街道冷落罕見身影,因為前者那些宅子裡的人物雖然個個身份頂尖尊貴,但除了極少數人能夠參與朝政,大多是中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自永徽以來便始終被某個紫髯碧眼兒排斥在朝廷中樞之外,所以每天早晚的那趟來回,只能在一些個屈指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