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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慎杏所率數萬薊州老卒被誘入大甕中,給當年南下之路所向披靡的離陽王朝開了個壞頭,在曹長卿還未露面的前提下,就已經在廣陵道邊緣地帶丟失了將近十萬精銳,這讓那些好不容易融入趙家朝廷的春秋遺民變得心情複雜,既有憂慮泱泱離陽的真實戰力,到底是否真有抗衡北莽並且一舉勝而吞之的國力?內心深處或多或少也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當年那個靠著徐驍在內一大批驍將打下天下的離陽,二十年以後,還不是依舊要在西楚這邊吃癟?古話都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中原定鼎已有二十年,也差不多了,難不成真的要變天?閻震春全軍覆沒之後,名義上的南征統帥盧升象日子還是煎熬,雖未受到皇帝申斥,但手中兵權依舊寥寥無幾,將令難出大帳,甚至還不如臨危受命的又一位春秋功勳老將,這其中,原本眾望所歸出掌大權的姑幕許氏的頂樑柱,龍驤將軍許拱遺憾落敗,繼續被朝廷和兵部“雪藏”,大概是出於補償這位猛將的心思,太安城內傳言許拱有望出任兵部侍郎巡視兩遼。隨著離陽京畿之地的數萬言,就能買來一個帝王師。”
說到這裡,桓溫轉頭看著這個北涼年輕人,好奇問道:“如果僥倖被你做過了荀平和碧眼兒,接下來輪到做誰?”
孫寅伸手指了指自己。
桓溫撇了撇嘴,好不容易憋出兩個字,“該殺。”
桓溫收起傘,兩人坐入一輛早已妥當的馬車,緩緩駛向那條權貴林立的街道,坦坦翁掀起簾子,望著那些熟悉的建築,自言自語道:“照理說是該樹倒猢猻散,可到時候一定會讓人大吃一驚,就看殷茂春王雄貴這幫我們兩人親自提拔起來的永徽春筍,是否會立即變味了。”
臨近首輔府邸之時,桓溫輕聲道:“儒家聖人曾言觀於海者難為水,遊於聖人之門者難為言。但是以後的朝堂,會有越來越多如你這般的聖人門外之人,怕就怕你們一朝權在手,負盡天下蒼生。”
孫寅默不作聲。
到了張鉅鹿府外,坦坦翁撐起雨傘就下了馬車,不出孫寅意料,一臉尷尬的張家門房告之坦坦翁今日是張傢俬人宴席,外人一律不得入府。顯然,坦坦翁如今也成了“外人”,桓溫沒有為難那個再熟絡不過的門房,輕輕點了點頭,轉身走下臺階。孫寅沒有立即跟上,看著老人的背影,又看了眼黑壓壓的天空,不知為何,頭頂沒有夕陽,沒有餘暉,但孫寅還是覺得一個某人獨力撐起的王朝,走到了暮色中。
張鉅鹿的死,帝國最後一縷餘暉也將消散。
大概是桓溫終於意識到年輕人沒有跟上自己的腳步,在距離馬車還有百步的地方停下身形,轉頭望去。
看到那個步履沉穩的晚生,從他身上,看出了一種自己當年身上也曾有過的朝氣。
力挽狂瀾,捨我其誰?!
還記得很久以前,恩師門內,朝野上下,都公認兩個碧眼兒才當一個桓溫。
但桓溫從不如此認為。
哪怕當時恩師與先帝既定是他桓溫入主尚書省。
他也心甘情願為張鉅鹿這個至交好友當了數十年的陪襯。
桓溫突然笑了笑,把手中雨傘遞交給孫寅,“以後,就要你來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