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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履蹣跚的徐鳳年恨不得陳芝豹此刻就出現在眼前。
拿自己全部氣運和陰物丹嬰竊取而得的偽境天象,支援不住多久。身如洪水決堤,流逝而去的除了丹嬰反哺而來的修為,還有暫時躋身天象境帶來的明悟福澤。
這種事情不是借錢,有借有還再借不難。徐鳳年把算盤打到老天爺頭上,下一次再想用陰物矇混過關,難如登天。除非是真鐵了心玉石俱焚,前提還得是踏踏實實進入天象真境的陰物肯借,那時候陰物已是與天地共鳴,徐鳳年十成十就是一個死字。
本來自己掙來的家底就屈指可數,當下隨便扳扳手指算上一算,徐鳳年好像什麼都沒有了。去北莽,兩顆頭顱,一顆埋在了弱水河畔,一顆送給了二姐徐渭熊。一身實力,功虧一簣。就算活著離開鐵門關,那個從小希冀著成為大俠的江湖夢成了痴人囈語。但既然來到這裡,鐵門關一役,楊太歲必須死,趙楷必須死。陳芝豹只要出現想要做那並斬龍蟒的勾當,也必須得死。楊太歲早就道破天機,死結以死解,他們不死,死的就只能是徐鳳年,毀掉的就是北涼基業。任何優柔寡斷和慈悲心腸,都無異於自插心口一刀劍。
北涼世子的身份是天註定,徐鳳年想逃也逃不掉,但北涼王,則不是徐鳳年唾手可得的東西。這個看上去很沒道理的道理,徐鳳年和徐驍這對父子心中瞭然。家家有本難唸的經,何況還有很多虎視眈眈的人不斷添油加醋,讓這本經更加難念。
徐鳳年走得不快,抓緊時間去死死握住那絲絲感悟心得,走到白馬義從和御林騎軍的絞殺戰場,腳下就有一具戰死的鳳字營輕騎屍體,死不瞑目,顯然曾經下馬步戰死戰過,又給敵騎斬去了握有北涼刀的胳膊,胸口被戰馬踐踏,血肉模糊。徐鳳年蹲下撫過他的眼簾,抬頭望去,兩百御林軍已經所剩無幾,戰場上越是武藝高強的將領,一旦深陷泥潭,往往死得越快,那些金刀侍衛都已死絕,一個都沒能剩下。將近五百白馬義從一半仍是騎馬作戰,一半已經步戰許久,六珠菩薩被黃蠻兒和青鳥纏住,符將金甲給一杆長槍的袁左宗拖住,頹然坐在馬伕位置上的皇子趙楷,也不知是在等韓貂寺趕至力挽狂瀾,還是認命枯等受死。
十幾名負傷不輕的御林軍甲士誓死護在馬車之前。
先前滾滾黑雲翻磨未能遮住雷池劍陣,許多人都親眼看到了黑衣老僧楊太歲被擊殺的那一幕。歷史自古以成敗論英雄。沒了袈裟的國師大人成為一截枯木,而徐鳳年活著走來,皇子趙楷這次持瓶赴西域的下場,顯而易見。徐鳳年沒有掉以輕心,劍閣那邊的動靜,汪植三千騎對上有何晏兩千騎掠陣的韓貂寺,未必能阻擋下將所有賭注都押在趙楷身上的韓生宣,照理說該露面了。只是腰間佩春雷一刀的徐鳳年看向北方一望無垠的黃沙,陳芝豹是在等下一場鷸蚌相爭?也對,他的耐心一向好到令人髮指。
趙楷站起身,看著漸行漸近的北涼世子,平靜問道:“徐鳳年,你真的敢殺我?北涼真要造反?”
徐鳳年沒有理會這位曾經參與襄樊城蘆葦蕩那場截殺的皇子,只是望向在谷口那邊跟黃蠻兒打得地動山搖的女菩薩,“趙楷能送給你一隻象徵離陽王朝的銀瓶,我不是趙家天子,辦不到。但我能借你北涼十萬鐵騎,你替我平定西域,我可以留下兩萬兵馬屯守天山南北。這筆買賣,做不做?當然,你得付給我一筆定金,殺了趙楷。造反的帽子我戴不起,西域兵荒馬亂到了出現一大股流竄僧兵截殺皇子的地步,我才有理由借兵給你。你要西域得自在,我給你這份自在便是。”
趙楷臉色陰晴不定。
袁猛撕下內衫布條,包紮在刀傷露骨的手臂上,咧嘴陰笑。這才是咱們那個可以讓靖安王趙衡都啞巴吃黃連的世子殿下。
一身血汙的狠子洪書文依舊停留在馬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