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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殿下湊巧聽聞老學子的自言自語,不加理睬。
春秋八國子民無數,哪個喪國人不是喪家犬?
與那自嘲一條老犬的稷下學士擦身而過時,眼角餘光瞥見老頭子明顯有些神情急促,見世子殿下沒有歇腳的意圖,趕忙側過身,作出眺望江水的深沉姿勢,憂國憂民得很,繼續說道:“我朝貞元以前,廟堂之爭是柱國之爭,是替先皇打下江山的文武勳臣,各自代替身後的抱團勢力進行勾心鬥角,爭的是一個利字,其中八國遺孤僥倖得以佔據一席,自永徽年間起始,首輔張鉅鹿開始掌握權柄,經過十幾年的大魚吞小魚,小魚吃蝦米,八國英才或主動或被迫,逐漸摒棄樊籬,融入朝堂,文武界限模糊,轉為兩大士子集團的南北交鋒,南方相對勢弱,卻有燕敕廣陵兩王撐腰,尤其在永徽元年至永徽四年短短四年間,以庶族出身的吏部尚書趙右齡為首,南方寒族王雄貴、元虢、韓林等陸續獲得拔擢,得以掌握各部實權,與江南士子集團相輔相成,聲勢大漲,不遺餘力爭一個字,名可文武與地域的名利之爭只是表面,終究逃不出皇帝陛下的制衡術,縱觀這二十餘年,朝中人物各領風騷,唯有孤立北涼的徐大將軍才能免俗,其可貴之處在於遠離廟堂紛爭,不爭,便是最大的爭,委實厲害。歷朝歷代的明君,必然忌諱重臣握權,朝臣掌國,我劉文豹與那些縱橫家不同,看待王朝興衰,並不著手於各個帝王英明昏聵,而是另闢蹊徑,由權相入手,賢相興國,奸相誤國,劉文豹竊以為不出五年,本朝第一人張鉅鹿便要……”
洋洋灑灑長篇大論的劉文豹才說到酣暢要緊處,本想賣一個關子,釣起聽眾胃口才一語驚人,不曾想稍稍轉頭,就跟當頭潑了一大盆涼水般目瞪口呆,那世子殿下竟然早沒身影了,這番臨時起意卻精心帷幄的毛遂自薦算是白搭了。
喪家犬劉文豹哀嘆一聲,難免心灰意冷,他出身舊南唐的一個沒落士族,如徐渭熊所說,屬於哪類負笈遊學都出不了一郡的寒士,年輕時候還總惦念著孃親說自己出生前夢中被一豹咬住手掌,故而取名文豹,年幼便立志要封侯入相,只是當時南唐覆滅前只重門蔭,劉文豹年輕時尤為自負,便前往上陰學宮求學,務求一鳴驚人天下知,殊不知要想進入學宮何其難,盤纏耗盡,歸途漫漫,時值戰火紛飛,一個窮書生如何返鄉?又有何顏面返鄉?他便立誓不衣錦絕不還鄉,不料一晃眼便是五十多歲的老頭兒,榮華富貴仍是遙不可及,學宮裡一些才學驚豔的同門學子,僅論年齡幾乎可以做劉文豹的孫子,劉老頭早年的雄心壯志便如眼前這一江水,隨著時光,緩流東海不復回吶,只是今日偶遇北涼世子,本希冀著富貴險中求,奈何世子殿下根本就沒興趣去聽這位老學子嘮叨,倒也在情理之中,以那殿下王侯家世,若說有人將腹中才華以斤兩販賣於他,這些年恐怕不止幾百上千斤了吧?我劉文豹一個無名小卒,算得了什麼東西?
江風並不算凜冽,劉文豹伸手揉了揉枯樹一般的褶皺面板,喃喃失神道:“是該回家看一看了,便是一路乞討,也要死在家鄉,落葉歸根。”
徐渭熊見徐鳳年腳步不停地離開,到了船頭才輕聲笑問道:“你就不好奇這位老學士肚子裡是否真有些千金難買的韜略?”
徐鳳年嬉笑道:“這姓劉的老頭兒不是說思鄉嗎,我若瞧上了眼,捎帶去北涼,他牛年馬月才能返鄉?”
徐渭熊嘆氣道:“劉文豹的家鄉早已改頭換面,所在家族也凋零得七七八八,爹孃妻兒也都死於戰火和疾病,哪怕回去也沒誰記得他這麼個離家三十年的老人。”
徐鳳年皺眉問道:“這老頭有真才實學?”
徐渭熊淡然道:“學宮內的稷上先生們都認為劉文豹雜學而不精,並不看好。”
徐鳳年直截了當問道:“別人怎麼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