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玄憫的方向深深作了個揖,又轉過來,衝薛閒拱手躬身。
“你突然這麼酸唧唧的,是想臨時拍兩下馬屁,好讓我以後記得給你燒一份紙錢麼?”薛閒看著他愈漸模糊的輪廓,眯著眼有些出神。
江世寧:“紙錢就不用了,燒了我也還不上。”只是藉著這河神廟的香火,祝各位一世平安。
畢竟這一別,便真的是再會無期了。
長香最後一截香灰散落下來,江世寧的身影再也不見。
薛閒盯著他消失的地方看了片刻,翻身從樹上躍了下來,黑袍在夜色中翻飛又收攏,隨著他的步子,無聲地從草面上掃過。
他站在廟門口,卻並沒有抬腳跨進門。他看著站在香案邊撥了一下燭芯的玄憫,心中蠢蠢欲動,翻湧出了一絲緣由不明的遺憾來。
玄憫在燭火中朝他瞥了一眼,又收回目光。
他垂著目光,平靜地將香案上接著紙灰和香灰的符紙折了幾道,長袖一掃,接著燭臺上的那簇火苗便落到了疊過的符紙中。宛如一盞簡單的河燈。
玄憫一手託著符紙疊成的河燈,大步流星朝薛閒走來。
河神廟內的地面較之外面略高一些,玄憫在門檻邊停下步子,將手裡的河燈遞給薛閒,沉靜的目光落在薛閒眼裡,又蜻蜓點水般收了回去,“這河本名為平安。”
可安生魂,可送野鬼。
薛閒接了河燈,又眯眼看了玄憫一眼,卻見他忽而抬手,碰上了薛閒的臉側。
溫熱的指端碰上來時,薛閒眸光一動。
只是那體溫倏地又離開了。
“枯葉。”玄憫淡聲說道,繼而將那枚從薛閒鬢邊摘下的細瘦枯葉捻成灰,散在了門前泥土中。
薛閒收了目光,“嗯”了一聲,轉而託著河燈大步走到了河邊,將承著超度香灰的河燈放在了古河河面上。那一星燈火順著河水靜靜流遠,像是將故人送去黃泉彼岸。
他忽然琢磨過味來,先前不明來由的遺憾究竟是什麼——
看著江世寧消失的那一瞬,他難得泛起了一些感慨,覺得忽而少了些什麼,明明江世寧並非聒噪吵鬧之人,卻依然讓他覺得周圍陡然空靜了一些。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何況他的壽命近乎無所窮盡,總要看著旁人白頭老去然後再會無期的,包括玄憫……
薛閒蹙起了眉,只覺得這樣的設想讓他格外不痛快,已經不僅止於遺憾了。
於此同時,在這河神廟南邊的一座矮山山頂,一列人馬正靜靜地坐在夜色中修整調息。趁著山頂的一抹月色,可以看見他們白色的衣衫上處處都是破損,形容狼狽,似乎剛從某些困境中掙脫出身來。
這一列人馬,便是被薛閒用雲雷劈成的籠子圈在簸箕山腳下的太常寺眾人。
他們在山頂藉著月色和山中靈氣休憩恢復,卻並不曾點哪怕一個燈籠,似乎在刻意隱匿自身蹤跡。
“你確信那處是他們?”太祝難得摘下了面具,一邊梳理著自己的頭髮,一邊衝遠處山野間的一抹燈火抬了抬下巴。
“確信無疑。”太卜點頭道。
從他們這處,隱約可以看見河神廟的一星光亮,卻看不見那裡有什麼人。一切訊息,全憑太卜一手佔算。
雖然前一夜被人擺了一道,但總體而言太卜的佔算還是準的,極少出錯,所以她既然如此肯定,太祝便略微放了心。
“只是——”太祝束好了頭髮,放下手撥弄著面具邊緣,忽然開口道,“其實我還有些存疑……”
太卜一愣,偏頭看他:“怎麼?”
“先前太過緊張慌亂,以至於忽略了一點,咱們在簸箕山下撞見國師迎面而來,躬身正要出聲時,接到了國師的信。”太祝皺著眉,道:“你當時瞧見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