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嘲諷過俞漸離的監生,在被俞漸離示意後久久未能回神。
他的腦中突然出現嗡鳴,俞漸離剛才的樣子在他的腦子裡反覆出現,輕盈的步伐,顯然沒有任何壓力與沮喪的情緒。
這是之前考完的監生都沒有的模樣。
俞漸離依舊是平日裡微笑的模樣,只是今日的微笑與以往有著略微的不同,彷彿更能痛擊在場每一個人。
原來愜意又溫柔的笑也能具有攻擊力。
他覺得喉間有些幹,勉為其難地吞嚥,卻因為一整日沒有飲水,沒有進食,吞嚥都變得讓人難受。
他知道喉間的幹不僅僅是因為沒有飲水,而是突然在心頭燒了一把火,在他最在意的地方將他的尊嚴燒得面目全非。
旁邊有人小聲問:“他不會真的是上等了吧?”
很快有另外一個人否認:“他來過一次國子監,如今重新學,自然能拿到好的成績!待到之後考他沒學過的內容,想來是笑不出來了。”
那人瞬間跟著心中一鬆。
沒錯,是因為俞漸離曾經學過一次,才能夠在所有人及格都很難的情況下,拿了上等。
“可……”沙啞的聲音竟然是從他的口中傳出來的,他還是失神般地說了出來,“國子監從未有過重複的題目,同一篇經文,都會以不同的角度去解讀,今年的考題怎會和他之前的相同?”
若是國子監這麼多年來的題目都類似,那麼後進入國子監的監生,豈不是可以照抄之前監生的文章?
國子監出題向來角度刁鑽,那可是國子監的前輩們總結出來的,防的就是他們。
顯然這個說法是說不通的。
這一回,場面徹底沉寂。
原來承認一個人生來就各方面優秀,他們根本及不上是這般的艱難。
在場的人也多是考進來的。
他們還在鄉下的時候,都是當地出了名的俊生,是被眾人羨慕的存在,當初更是被家鄉敲鑼打鼓送出鄉鎮的。
他們至今還記得鄉親巴結的樣子,彷彿他們已經飛黃騰達。
怎麼不算呢,那個地方几十年才出現一個他這樣的人才。
曾經被人簇擁的天之驕子,誰承想來了京裡,到了國子監卻跌落泥潭。
曾經想著俞漸離不過是皮囊不錯,大家都是貢監,學識也都差不多。
現在卻看出了明顯的差距。
之前還可以說俞漸離人品不行,有些才華又如何?
可真的相處一個月後,發現他似乎沒有什麼不妥的舉動,反而他們處處刁難,沒有了君子該有的風範。
不想承認俞漸離的優秀,且是各個方面比自己優秀太多。
又不得不承認。
這種難受,讓他們開始無來由地憤怒,接著非常莫名地產生了憎恨的心情。
為什麼要出現這種人?!!
這種人的出現,只會讓他們顯得平庸!
這是不公!
曾經對俞漸離的嘲諷,此刻都匯聚成了尖刀,割得他們臉頰火辣辣地疼。
心中更是掀起了驚濤駭浪,險些將他們內心沖壞瓦解。
此時此刻,他們竟然理解了國子監其他學子對明知言的不喜。
就像,他們此刻對俞漸離沒來由的恨。
何以解恨呢?
俞漸離死,或者他們麻木了。
抑或者……毀了他!
想到這裡那人突兀地一驚,又很快地回神。
世間繁星璀璨,優秀的人更是層出不窮,又怎麼毀得過來?
他也只能壓下心中嫉妒,為自己曾經的傲慢承受內心的煎熬,為自己的詆譭承下被反駁後的尊嚴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