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心頷首,正要轉身,聽見謝邀喊了聲大和尚,「本少爺打算大批次生產面罩了,你要不要?要的話,給你個內部價啊?」
釋心沒理他,撩袍邁出了門檻。
回去的一路上,公主都沒有說話。釋心牽著毛驢的韁繩,幾次透過面紗瞧她,她都是滿臉心事重重的樣子。
從城內到達摩寺,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出發的時候日影西斜,等抵達山腳,天已經徹底黑下來了。
還好今晚月色尚佳,林間山路籠著一層深藍色,沒有燈籠照亮,也不妨礙趕路。可是公主叫等等,翻身下了驢背,自言自語著:「騎驢比騎馬累多了,讓我自己走兩步。」
釋心不語,放緩了步子等她並肩而行。公主一直是個快樂的姑娘,他也習慣了她不時在耳邊嘰嘰喳喳,今天這樣沉默,讓他有些不安,總覺得寧靜過後,要出大事了。
「施主……」他斟酌著,喚了她一聲,「謝施主之前說的話,還是有幾分道理的。事有好壞,人分善惡,普通人中未必沒有用心險惡之輩,你……不要因那件事,仇視所有鑊人。」
公主似乎是需要時間消化這個事實,半晌才道:「我明白,畢竟鑊人也好,飧人也好,都不是自己能選擇的。我不憎恨所有鑊人,像你和謝邀,你們都是好人。先前綽綽勸我回膳善,我也猶豫過,可我不能走,我還得等著你還俗,等你繼續當回楚王,重新整頓鑊人,想辦法不要再讓他們殘害膳善子民了。」
她說罷,不見他應她,便帶著濃濃的哭腔,有些孩子氣地追問,「你究竟什麼時候還俗嘛,給我個期限好不好?蕭隨,你們這上邦大國若是從鑊人爛起,那其餘十一國就要生靈塗炭,天下也就要大亂了。你出家,講小我大我,捨棄你的清淨夢,好好監管你手下那些鑊人,何嘗不是成就大我,我說的是不是很在理?」
可他也兩難,官場無盡的爭名逐利和權力傾軋讓他厭倦,好不容易脫離出來,再想入世,過不得自己這一關。
公主見他不動搖,氣極也怨極,破罐子破摔般胡亂撕扯他的衣裳,憤憤說:「你吃不了我,那就破色戒好了。如果犧牲一個我,能讓你重新做回楚王,我什麼都豁得出去。」
她胡亂拿唇親吻他,唇瓣滾燙,帶著迷亂決絕的味道。
他起先也躲避,然而躲不開,又怕弄疼了她,便乾脆入定般站著,任她隨意施為。
得不到反饋,這才是最絕望的。公主力道也小,氣得揉搓了他一頓,就沒有力氣再出擊了。
從蠻力地推搡,到氣惱捶打,最後力殆抵著他的肩頭大哭,公主好像把平生的力氣都用盡了,只是嗚嗚咽咽,悲傷欲絕,可卻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沒有推開她,等她哭累了,自己停下了,他才退後一步,轉身合什自語:「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
公主弄不懂他們的佛法,也聽不懂他們的經文,但她知道一點,要讓這個一心向佛的人還俗,是件比登天還難的事。
前面能夠看見達摩寺院門上的燈籠了,要是依她以往的風格,必定想方設法讓守門的僧人察覺端倪,這回竟沒有。她從他手裡奪過了毛驢的韁繩,寒著臉對他說:「我先進去,大師再等一等吧,反正你皮糙肉厚,不怕餵蚊子。」
她說完,便獨自往山門上去了,留下釋心一個人站在黑暗裡。走了好長一段路再回頭看,那白色的身影依舊在那兒,公主忽然難過起來,這禿驢的心念那麼堅定,那就讓他做一輩子禿驢好了。
第35章
公主閉了閉眼, 眼角的那點淚水,很快便揮發了。
上前叩了叩門環,一個小沙彌將門開啟了一道縫, 朝外望了眼,發現是她, 奇道:「大娘這麼晚才回來?」
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