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孩子......她已盡力了。寂兒在吃苦,但那些苦頭跟這個衛家孩子比起來,恐怕也是小巫見大巫。
同孩童的簡單想法不一樣,趙寂也許會想到衛初宴省下口糧給她吃,也許會因此而心疼難過,可是在萬貴妃這裡,她想到的是其他的一些東西。
是真正令衛初宴覺得辛苦的一些東西。
支撐兩個孩子隱姓埋名、自荊州那個吃人的地界掙扎出來、甚至平安走到了長安的關鍵在哪裡呢?
在支柱。
有時候走的是一樣的路,吃的是一樣的東西,可是兩個人中,總有個人要更辛苦的。因著她,要做另一個人的支柱。
她得去看、去聽、去防備、去搶奪,她得做一座可以靠得住的大山,告訴小的那個,跟著她走,她會將她帶回長安的。她不能怕,不能退,也不能有絲毫的鬆懈,因著她們並不清楚後邊有沒有追兵,也不清楚前邊有什麼樣的危險……小的那個會哭,她就得哄好她,會害怕,她就得給她安全感,會餓,她得給她找吃的......沒有吃的了,她省下自己那份也得讓小的別餓死。
萬貴妃太清楚她的小十一是個什麼樣的孩子,她還做不到和人互相扶持著走到長安,兩個人之中,衛初宴必定一直在引導著她。貴妃其實也很詫異,衛初宴也很小,即便衛初宴有些不凡之處,她也不認為衛初宴能做到將人帶回來,因此她的目光一直還落在荊州。
荊州啊......那是一個吃人的地方。
是字面上的吃人,也是延伸意義上的吃人。
這段日子的煎熬裡,她做的最好的打算,也不過是祈禱衛初宴能夠勉強保全趙寂,能夠......等來她的人去救她們。
沒想到她能將十一帶回長安。
衛初宴是跪著的,她低著頭,長長睫毛在燈光下投出一片陰影,貴妃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命她抬起頭來,隨即,貴妃杏眸倏然睜大了一下。
這人廋成這樣後,眉眼之中少了一些少女的柔婉,但五官卻又因此而深邃起來,本是清雋溫婉的長相,如今一看,卻無端多了三分銳氣。
這幾分銳氣像幾把小刀子,直直射進了她的心中,令她背脊一冷,反而覺出一種難言的快慰來。
她先前放過衛初宴,便是為了這人那日面對同窗欺負時突然顯露出來的狠戾,如今看來,一月餘的辛苦躲藏、艱難跋涉,她也沒把身上這股子野氣丟了,反而將之磨鍊的更濃郁了一些。
她開始理解了,為什麼這個人能帶著寂兒走出荊州,為什麼這個人能及時發現不對而逃跑,為什麼這個人能在那條長街上掀起那樣大的陣勢、直接引來了她的目光。
好啊,很好。
她突然有些想要嘲笑衛平南那個老傢伙,他積極鑽營一輩子,什麼人都想招徠,什麼餅都想咬一口,卻不知道自家最值錢的那塊美玉,早已從他眼皮底下溜到了鬱南,又輾轉到了長安,落在了她的手裡。
她要把這塊玉雕成一把稀世的寶刀,佩戴在趙寂腰間。
前路難行,有一把好刀,路會好走很多。
同樣的時間裡,二皇女趙宸的府中,亦是燈火通明。
那間前不久才死過人的書房中,趙宸神色淡漠地望著下方跪著的親信,與趙寂有五分相似的眉眼中,多了許多趙寂沒有的涼薄。
“人已到長安,又在你們眼皮子底下逃脫了?”
下方跪著的人發著抖,將脊背深深地彎了下去,不敢多發一言。
“而現在你還來告訴我,你們不僅沒能找到她們,反而讓她們被萬貴妃的人接回了宮中?”
窗外靜立的槐樹在雨中落著花,有幾片飄進了書房裡,趙宸伸出手來接過,幽幽瞳仁裡顯出一絲殘忍來,她將那白色的花瓣碾